四周突然漆黑,长庚陷在深渊中久久不能出声。
覃桉从暗处走来,她身姿高挑,一身浅衣。皮肤惨白,白到泛不起红晕。那头墨发披散到脚跟,拖出长长的一道线。
她赤着脚走到他面前,只是伸出手,他的身躯直接飞出数米,拖出一条蔓延的血渍。
那团迷雾再次尘封,这次更加厚重,甚至拴上铁链,挂上一把沉重的锁,永久的将它封住。
长庚翻滚着,直接被弹回了刚才那段记忆,覃桉此刻躺在山间,丝毫不知方才发生了何事,她躺在草坪上,望着那轮明月。
“覃桉”
听到这个声音,覃桉顿时坐起,朝那看去。
那男子迎风走来,衣袍被山风掀起,银饰晃的叮当响,他手握银月弯刀,血渍顺着他的小臂滑过弯刀,滴落在地。
万岐没链接过她的神识,每次想进入都被高山阻挡,那座山就像是长了刺刃的铠甲,一次次抵挡他进入最深处。
所有入侵者都被她阻挡在外,他站在高山的脚底,提着刀,说了一遍又一遍。
他说他是来救她的,请放他过去。
高山不信,刺刃不信,寒风不信。
他们说他是入侵者,她不认识他。
没关系,他现在站在这了,不过是模样狼狈些。
他看着这周围的场景,很是熟悉。他记得这是覃家的后山,他还记得这天月色很好。
覃桉站在长庚面前,瘦小的身子径直将他挡住,万岐看到她的举动,方才含着笑意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长庚,小心。”
万岐扯了扯嘴角,他将弯刀入鞘,用衣袖慢慢的擦着掌间的血。
他侧目看向覃桉身后的长庚,那人少年模样一身赤红,他不断摩挲着腰侧的银饰,眼睛却审视着他的脸,他张了张嘴,似笑非笑道。
“你叫他长庚。”
万岐环顾四周,看了眼他站的位置。
“你们,在赏月?”
他揉了揉手腕,盯着那赤红的少年。
“一只破蛾子,占了我的位置?”
“我说你怎么不醒呢,原来是在赏月。”
万岐不断用衣袖擦着掌间的血,尽管他知道覃桉中了毒,但他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盯着覃桉,将那句话说出口。
“你将我挡在外面,你怎么不将他挡在外面?他这么特殊?”
万岐的胸口微微起伏,他的拇指不断摩挲着刀柄,双目紧紧的盯着长庚。
覃桉听的发蒙,来不及思考,就见他身形一闪,直接掐住了长庚的后颈,将他死死的摁在地上。
长庚被束缚在地,脸色因灼烧的痛苦而眉头紧缩,覃桉见罢,心生怒意,无论他是谁与否,此刻出现在这,都来者不善。
场景随着她的意识而逐渐变化,天空电闪雷鸣,一道雷瞬间劈下,万岐冷脸侧身躲过,沉声道
“这是你的识海。”
当识海二字映入其中时,覃桉下意识去思考他的言语。
她两手掐诀,余光却不断看向周围,场景退去,四周顿时一片漆黑,她站在识海中,脚下漾起片片波纹。
一个想法在她脑中升起,这些都是假的。
她盯着倒在地上的少年,他的脸因灼烧的痛感而变得扭曲。
很快他的身体瘪了下去,覃桉推开了万岐,一把捧住长庚的脸,喃喃道:“你做了什么,他是不是要走了?”
万岐解释道
“他当然要消失,他给你下了毒。”
覃桉看着他,泪水在她的眼中打转,浸湿了冗长的睫毛,她抿着嘴,哽咽到
“他没害过我,他对我很好。你又是谁,你凭什么这么说。”
覃桉将长庚的头护在怀里,扯着他退后几步。
万岐看着她的模样,眼神逐渐暗淡。
他的记忆又回到了覃家祠堂,覃桉跪在地上,回答了覃四爷的话语。
后来,他再去打听时,覃桉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在覃家名声很差,他不知道覃桉是否会受言语的影响,毕竟过了三年,有些言语,意识已经根深蒂固难以改变。
如果,他是说如果
如果她怀里的是“万岐”
她是不是也会这么说。
万岐吸了口气,胸口缓缓起伏,他蹲下身子盯着覃桉的眼睛,他再次重复了覃四爷的话语,他想知道覃桉对这些言论,对他是什么态度。
是讨厌,是厌恶,还是愤怒。
他的声音低沉却又难掩惧意,他张了张嘴,说出了那句话。
“你觉得他对你好,是因为他给你下了蛊。”
覃桉听到这句时,如雷轰顶,她睁大了眼睛,那双杏眼里沾染了水渍,她盯着他的脸,咬着唇微微发颤。
她觉得他说的言之有理,她甚至觉得他说的才是真的。也许长庚跟覃灵渊一样,对她的好都是有目的,是有要求的,他们跟她玩,需要小狗来换。
长庚对她好,是因为蛊。
这些都是假的,根本没人爱她,没人在乎她。
漆黑的识海内下起了雪,雪花落在她的鼻尖,覃桉搂着长庚一时没有说话。
雪下的很大,长庚的尸体在她怀中消失,成了一缕青烟。她坐在那,神色茫然的看着万岐。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耍了一般,她盯着他的眼睛,心中泛起了怒意。
“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