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细微的、石子滚落的声响,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在叶青玉紧绷的神经上荡开了层层涟漪。是错觉吗?还是……
“……不是错觉。”苍暝冰冷而虚弱的精神波动突兀地传来,打碎了叶青玉最后一丝侥幸,“至少……三人……正在靠近……距离……约两百步……从……我们下来的那个方向……”
两百步!而且是从他们之前藏身的那个缝隙入口的方向?!
叶青玉的心脏瞬间沉到了谷底!黑风寨的人动作竟然这么快!他们找到了进入这条暗河的方法,并且循着痕迹追下来了!
“他们有火把……光线……能感觉到……”苍暝补充道,语气里充满了难以压抑的烦躁和杀意。被这些蝼蚁般的山匪追得如此狼狈,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
火把的光芒虽然还未直接映入这个凹陷处,但黑暗并非完全的屏障。光线会在水面和潮湿的岩壁上产生漫反射,对于感官敏锐的妖族来说,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察觉到那不同于自然磷光的光线变化。
叶青玉立刻明白,他们现在这个浅浅的岩石凹陷,根本算不上安全的藏身之所!一旦对方靠近,火把光芒扫过,他们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无处可藏!
“必须立刻转移!”叶青玉当机立断。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失血和寒冷让她的身体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双腿不受控制地打颤,刚一撑起半个身子就险些再次摔倒。
“该死!”她低声咒骂,脸上血色尽褪。
一只冰冷的手,带着同样无法忽视的颤抖,忽然抓住了她的胳膊,阻止了她的摔倒。是苍暝。他不知何时已经勉强坐了起来,脸色惨白如鬼,但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却死死盯着外面黑暗中、火光将近的方向,闪烁着凶狠而决绝的光芒。
“……方向……”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他知道,以他们现在的状态,任何犹豫都是致命的。他需要这个人类女子的判断和行动力,而她,则需要他的感知。这种认知让他感觉屈辱,却又不得不接受。
叶青玉没有甩开他的手,事实上,她现在也需要这仅有的一点支撑。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周围——前方是奔腾咆哮、水流更急的暗河下游,蕴含着苍暝所说的“煞气”,绝不可去;后方是他们刚逃离的、追兵将至的方向;那么唯一的选择,似乎只剩下……逆流而上,或者,离开河道,往这巨大溶洞的更深处探索?
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侧上方,那些发出幽幽蓝光的磷光苔藓聚集的区域。那里地势更高,岩壁似乎更加复杂,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隙和凹陷,也许……那里能找到更隐蔽的藏身之处?
“上面!那些发光苔藓后面!”叶青玉迅速做出判断,同时将自己的想法通过精神链接传递给苍暝,并附带了一个大致的方向感。
苍暝没有提出异议。向上攀爬虽然困难,但总好过坐以待毙或冲向下游的未知危险。
两人再次开始了艰难的挪动。这一次,他们之间的配合显得……异常“默契”,或者说,是生死逼迫下的本能同步。叶青玉在前,利用她相对灵活虽然同样虚弱不堪的身体探路,寻找可以攀附的岩石或缝隙;苍暝在后,用他仅存的力量支撑着彼此,同时以敏锐的感知不断发出警示——“左脚……滑……”“那块石头……不稳……”“上方……有风……”
他们几乎是将彼此当作了对方的延伸感官和拐杖。身体不可避免地紧密接触,每一次借力、每一次支撑,都伴随着伤口撕裂的剧痛和通过缚神令传来的、加倍的痛苦折磨。叶青玉甚至能清晰地“闻”到苍暝身上那属于妖族的、混合着血腥和某种凛冽寒气的独特味道,而苍暝,大概也能“感受”到她因失血和寒冷而带来的、属于人类的脆弱颤抖。
这种感觉让两人都极度不适,却又诡异地无法忽视对方的存在和依赖。仿佛在绝对的黑暗和冰冷的绝境中,这份被迫共享的痛苦和生命链接,成为了某种……扭曲的羁绊。
“火光……近了!”苍暝的精神波动陡然变得急促,“最多……五十步!”
叶青玉抬头望去,借助上方磷光的映照,她看到了一处被茂密苔藓半遮半掩的、更大的岩石裂隙,看起来像是一条天然形成的狭窄通道,蜿蜒通向更深的黑暗。那裂隙周围的磷光似乎比别处更亮一些,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蓝色。
“就是那里!快!”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着苍暝,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这条裂隙比之前那个仅容一人钻过的缝隙要宽敞一些,但也仅仅是能让他们弯着腰、侧着身勉强通过。里面同样漆黑一片,但空气似乎比外面略微干燥一些,那股若有若无的风感也更清晰了,还夹杂着一种……极淡的、类似硫磺的气味?
两人不敢有丝毫停留,拼命往裂隙深处挤去。
几乎就在他们刚刚没入裂隙,身影消失在茂密的磷光苔藓之后的瞬间——
“哗啦——”几束明亮的火把光芒猛地照射在了他们刚刚离开的那片浅滩上!
三个手持兵刃、身穿皮甲的山匪骂骂咧咧地从下游方向趟水而来,为首的正是那个独眼龙副寨主,他脸上带着残忍的狞笑。显然,黑煞派了一部分人从缝隙追,另一部分人则试图从下游包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