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层层叠叠,夹杂着大雨来临前的湿润腥气。
闻子川厌恶雨天,厌恶细雨沾湿的黏腻感,更厌恶暴雨滂沱的隔绝感。
雨幕会把他圈入另一个世界,那里又黑又冷,孤独空寂,还伴随着永无休止的腹痛,就像一条鳞片坚硬的黑蛇盘踞在那,不断翻搅啃啮着,叫人恶心。
他喘着冷气,漫无目的地往前跑,要去躲这场雨,躲到一个暖和点的地方去。
雨幕的尽头,有一盏辉光。
他三两步闯入光芒中,发现是一个类似于银行自动存取款的小隔间。
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般,径自在面前的ATM机上插入银行卡,输入密码,接着“咔哒”一声,显示余额变成了光速变化的倒计时,瞬间成为负数后,再以一秒一个零的速度往后叠加。
冰冷的寒意立刻席卷全身,他急忙摸出手机,想找人帮忙,却不知道是没电了还是坏了,怎么按都按不亮。
心慌的感觉越来越重,连呼吸都被生生扼断。
“不……!不——!”
“闻老师?闻老师!”
有人推了推他的手肘,白雾似的空茫感把他从暗处拽到明处,光芒透过眼帘,驱散了诡异的梦境。
闻子川迷迷糊糊地睁眼,斜斜透入的一缕阳光把客厅映得亮堂堂的,鼻尖飘过一阵食物的香气。
“起来吃早饭吧?汤包是陈记分店买的,队排得可长了。”
闻子川看向声音的来处,乱糟糟毛茸茸的鸡窝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发型熨帖、眉目疏朗的帅脸。
“哦,抱歉,”程斯宙举起碰过他的右手,“看你好像做噩梦了,所以……”
其实这人的长相属于端方周正那一挂,拍个大头正脸照挂出去,会很受公园相亲角中年叔婶的欢迎。不过他眼神灵动,表情也多,自有几分自玩世不恭的痞气。再戴上一副眼镜,书卷气又压住了痞气,像极了影视剧里那种表里不一的斯文败类。
“没什么。”闻子川坐起来,看他悬在半空的指节细窄修长、骨骼分明,倒是比那张脸更耐看。
程斯宙用好看的手递来温水和胶囊:“空腹吃这种,吃过饭半小时再喝冲剂。”
或许是休息好了的缘故,闻子川胃里面的烧灼感减弱了很多,他坐直了腰背,歉道:“不好意思,我睡太久了,周以唐的妈妈过来了吗?”
“说临时有事,大概还要一会儿吧。”
昨晚没注意,程斯宙这会儿反应过来,闻老师似乎特别在意周以唐的妈妈来不来,一个问题反复询问,难道还有什么别的隐情?
“那周以唐……”闻子川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原来小粉丝正趴在餐桌上写作业,专注直如老僧入定,丝毫不把他俩放在眼里。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狂写几张试卷当免死金牌用呢。”程斯宙幸灾乐祸。
“嗯,你们……感情挺好。”
“不是吧,昨晚已经解释过……”
“像兄妹一样。”
程斯宙殷勤到这个份上,闻子川再不接受就不大礼貌了,何况不吃药的话,一会儿痛起来只怕要耽误更多。
“好了,吃饭吧。”小程同志为了一腔好意不被拒绝,实行了新的战术,“我和周以唐吃过了,剩下的你要是不吃,我可就拿出去倒了啊。”
闻子川动了动唇角,终于拿起筷子,慢慢地吃了起来。
“喏,你手机。”程斯宙等他吃得差不多,把手机还给了他,“充满了,我试了下,能开机。”
闻子川翻了翻手机,脸上立刻多云转阴,里面有四十多个未接电话,还有无数条微信消息,让他一时不知从哪里看起。
“到十点,周以唐的妈妈再没过来的话,我就不等了。”
“现在是,九点五十。”程斯宙反复确定自己没看错时间,“你有什么话要当面对她说吗?要不我送你去二医院……”
“不用了。”
“那,药你带着吧。”
“多少钱?”
“没多少钱。”
闻子川不想与他胡搅蛮缠,打开网购平台,一样一样地查询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