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岛眯着眼睛,伸出手就往他的脸上招呼,他扭头躲了,一把将人甩在板凳上。
牙牙呓语不幸倒闭,这哥们儿大概是真情实感地伤心,他清醒的时候脑子就不怎么好用,喝醉了就更不行了。
闻子川不想跟醉汉计较,打算弄点水来,再拿个垃圾桶,要喝要吐都随他。
“你站住!!”陆岛恶狠狠地喊。
“少发点疯吧。”闻子川脚步没停。
“我没醉……!我没有醉……你给我回来!”陆岛脸红脖子粗的,大声嚷着,“你……你早就和第二声勾搭上了,还装什么啊?”
“什么意思?”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闻子川不明白。
“你,还有那个女人。”陆岛压着下巴,拿白眼觑他,“牙牙呓语散了……根本就是你和慕栖那个女人搞的鬼!你们……你们勾搭上第二声,要置全总于死地!”
“……”闻子川语气冷漠,“话都说不利索了,还要造我的谣,有意思吗?”
“不是吗?我都看见了,那个女人是坐着第二声金老板的车走的!”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说工作室倒闭了,发不出钱,就拿、就拿这顿饭来抵……可是闻子川,你凭什么不在?你参加了声优祭,你有钱吧?”
“我没钱。”
“放屁!你的出场费,一半儿归工作室,工作室又欠我们钱!那个女人不肯给,我只好、只好替大家找你要了……!”
原来在这埋伏着。
平时觉得他被全总的哥们儿义气洗脑洗得有点过,共情资本家,搞不明白自己只是个打工的,可真到了涉及自身利益的这天,他心里明镜似的透亮。
忽然间,陆岛像是发现了什么,“噔”地一下站起来,连滚带爬地冲向对面的桌子。
闻子川转身看见时已经来不及了,他刚把钱塞进抽屉,没注意留了个边角,陆岛也在贫困线上挣扎了几个月,看见现钱就跟快饿死的人看见生肉一样兴奋。
“陆岛——!”
“你妈的,这么多钱……这么多钱……!”
陆岛拉开抽屉,薅出一把百元大钞,闻子川赶过来制止,不想他一拳就朝自己的腹部打过来!
闻子川近乎本能地闪躲,而陆岛将那一摞钞票高高举着,俨然一副“你敢过来,我就敢把它们全部撕碎”的凶狠模样。
“还说你们没有勾搭在一起!凭什么只有你拿到了钱,我们都没有!!”
没有哪个配音演员不爱惜自己的嗓子,然而陆岛这样嘶声竭力,像是要把积年的怨愤都喊出来似的,再有一会,嗓子就该哑了。
“还给我。”闻子川伸手。
他的克制和冷静本是经年累月的修养,但此时此刻,却成了陆岛情绪的催化剂。
同为一个工作室的配音演员,闻子川频频被甲方看上,在最艰难的时候,成了工作室的顶梁柱。可人就是如此,他们宁愿没有闻子川这个立于鸡群的鹤,也不要在对比之中,显得自己平庸又差劲。
“还给你!还给你!我他妈的还给你!!”陆岛疯了般,将手里攥着的钱一把一把地抛向空中,等到落下来,又一脚一脚地用力碾上去,最后倒在床头,脸埋进被子,狂笑着,又嚎哭着,“哈哈、哈哈哈……呜呜,呜……呜……”
闻子川立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死死捏紧了拳头。
可这拳头最终也没有落到陆岛身上,他努力地安慰着自己,要搬走了,要解脱了,他不会再与人合租,再去和谁磨合习惯与脾气了。
没多久,铁架床上传来粗重的鼾声,闻子川咽下所有的委屈与难过,蹲在地上,一张一张地捡回了属于自己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