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真正将事情推向高潮的,却是陛下与翰林学士禇冠斌一番奏对。
没人知道乾清宫的那一个时辰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但是当禇冠斌走出宫门时,天下百官又回到了太子案时瑟瑟发抖的状态。
其实很简单,禇冠斌只是在求见陛下后,面对陛下问话,将他看见的奢靡一一道尽罢了。
纨绔子弟为风尘女子一掷千金的豪气,官宦人家嫁娶时百里红妆的大气,少爷公子出入高门香车满园的繁华。
末了长叹一声,“便是自己不贪,又奈家人何。”
“好,好,好。”
年近古稀但仍然健硕的帝王自案桌上起身长笑,“盛世之景。”
学士只垂首不语。
“朕的盛世,他们来享。”
他回过头,目视臣子,一字一顿但斩钉截铁,“朕不姑息。”
于是才承受过一次换血的朝堂又经历了一次更彻底的清洗。
贪官污吏下马,却是民间拍手称快,保护伞被一把把折断,不知多少受害人心中再称圣人。
禹侍郎没能重回朝堂,但是相比或流放或斩首更有甚者夷族的同僚,陛下到底念及他的贡献。
在将禹家抄家灭族之后,准许禹恩泽辞官,以平民而非犯官的身份带着剩下的禹氏族人回原籍教书务农。
禹恩泽在宫门外叩首,又对前来送行的瑞王殿下深深一礼,带着鬓边花白,在子侄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彻底告别了上京。
这次,
是本王送你远去了。
四皇子恍惚间看见两月前在城门口安静注视他的中年男子。
那时,他们还几乎是陌生人,因为同样的期待站在一处,携手同行。
得到,又失去了。
带着满心的惆怅回到王府,还未坐定,就见自家幕僚从远处行来,步履急促,焦急之色难掩。
“先生何事?”
瑞王饮一盅茶水,早在陛下开启大清洗的当日,他就已经做好禹恩泽彻底失势的心理准备了。
禹侍郎能力再强,作为让陛下开启大清洗的引子,就算侥幸保住了官职,那些在此次清洗中受损的权贵高官,日后也都让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辞官回乡已经是他最好的结局了,远离权力中心,回到受了他极大恩惠的家乡,反而能保他安稳余生。
陛下待他不薄。
而只要放弃禹恩泽,除了按察使的职位,也就没什么可损失的了。
他自问上任以来从无差错,并不担心陛下撤他的职。
见瑞王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和书劈手将茶盏从他手中夺走,狠狠的墩在桌上,发出响亮的碰撞声。
“定安侯府出事了。”
“工部主事唐晓风纵容手下收受贿赂,倾吞财物,被锦衣卫收押了。”
瑞王本来还错愕鱼和书行为不敬,此时蹭一下站起,“怎么会?”
“王爷,王妃来了。”长吏此时进前禀告。
“跟王妃说本王有事,晚点再去看她。”瑞王下意识吩咐。
“王爷。”一袭鹅黄的如意云纹杉被粗鲁的拎起一半,华丽繁琐的流苏髻稍显凌乱,瑞王妃根本不等长吏通传,经直闯入了议事厅。
“什么事比妾身哥哥的事情还重要?”
“四哥可是被下狱了啊。”她眸光犀利,“王爷还有比这个还重要的事吗?”
和书行礼,“见过王妃。”
“先生不用多礼。”瑞王妃亲自扶起和书,“是妾身莽撞了。”
“在下正与王爷商议此事。”见王爷不准备开口,和书解释了一下。
又问道,“不知王妃可有什么意见。”
王妃苦笑,放开对方,“妾身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意见,不过是六神无主向王爷求助罢了。”
“王爷可知详情,妾只从下人处得知四哥下狱,其余一概不知。”
瑞王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本王刚从府外回来,所知不多。”
见王妃焦虑,瑞王起身安抚,“梓潼安心,本王现在去见大哥,定然不让晓风蒙冤。”
于是回府不到一刻,四皇子又坐着马车出了门,跟上一次出门时尘埃落定的轻松相对的,瑞王殿下有一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疲惫与烦躁。
等见了定安候,四皇子问起详情,定安候也说没有头绪。
“本王与锦衣卫指挥使有几分关系,可以问一问。”瑞王殿下揉了揉额角,“不一定能问出什么。侯爷若是有什么消息来源也可以一并使用。”
定安侯看着也没什么头绪,“多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