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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落日西垂,太阳终于收敛了自己的威严,令大地多了一丝凉爽,上京便多了一片欢声笑语。
拧着小凳的妇人在树荫下聚集,打着光脖的丈夫三三两两扎堆。
在晚饭过后,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开始了自己的社交生活,聊家长里短,说军国大事。
在这样的闲聊散谈中,一晚过去,上京便会多上许多或真或假的流言,然后看起来最真实最有趣的流言就会慢慢传递开来,成为人尽皆知的事实。
当然,也不全是流言。
陛下从不在乎这些,他对百姓总是宽容,当流言泛滥影响到朝政时,他也只会拿肉食者开刀。
定安候在书房中静坐,下午送走四老爷之后,他去演武堂待了许久,用过晚饭才着人去唤唐迎。
雷总管点上蜡烛,昏暗的书房瞬间明亮,又罩上灯罩,于是光线便稳定了下来。
唐迎走进来,看见的就是正在cos木雕的定安侯。
“大伯。”
“坐吧,这么多次了,不用这么拘束。”
定安侯指了指侧边,柳清霄才发现向来简朴干净的书房此时多了方软榻。
低下头,柳清霄略显尴尬的坐上去,就见定安侯也从椅子上起身,走到软榻前,坐到了柳清霄对面。
雷总管退到门外,关上门,绕着书房慢行。
一坐许久,定安侯都没有说话。
柳清霄吐出一口气,打破了这种寂静的氛围,“至少太子案算是结了。”
定安侯想到这几月的行为,“我知道。”
太子案时,定安侯府并着四皇子做了不少动作,后续为了补上这个窟窿,只得做更大的动作。
两边虽从未对此事有过交流,但心中显然是有默契的。
四皇子率先出头夺取名声利益,结党拉派。做出一个急功近利,一心争储的样子。
陛下固然会因为四皇子一系的动作不满,却也会因此将定安侯府的动作都归咎于此。
只当是四皇子看见了眼前的利益忘乎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造声势。
而不会怀疑是为了掩盖四皇子在太子案中的作用。
才推动尽快结案。
如今唐晓风遭贬斥,定安侯府也跟着被夺权,就算是陛下不满的表露,也代表是揭过这一茬了。
至于受损的只有定安侯府,四皇子却好像置身事外。
并不能这么看。
想要从龙之功,就得有这种觉悟,在陛下眼中,削弱定安侯府就是清除瑞王的臂膀,禹侍郎亦如是。
至于说不想要从龙之功岂非无妄之灾?没差别。四皇子走上了这条路,定安侯府就只能跟着。
想到这里,定安侯也说不清是无奈还是振奋,只是将注意力从这上面挪开。
“你说的是对的,太子案中陛下查出的众多枉法行为,早晚都是要清算的。”
在太子案还未结案之时,唐迎就用这个理由为定安侯府联络朝臣定调。
后续解释候府行为的时候也考虑过以此自污。
但一是候府确实没有值得做这么大行为的疏漏,二是候府也没那个能耐现做这样的事情。
须知,要想自污,首先就得制造麻烦,还得是以前的麻烦,并且保证以三司的洗地式搜查搜不出来却能在之后的清洗中找出来。
难度太大也太危险了,一不小心还容易弄巧成拙。
最后决定选另一种办法。
四皇子一系见国朝不稳,一心想要争储,于是在发现国中怨气日益深重后,暗中联络朝臣,想要争取朝臣的好感。
在被锦王抢先联合诸位皇子劝谏夺了声势后,又立马争取了合州赈灾时宜,并且拿回万民伞。
得了百姓声望的同时有证明自己的能力。
这样一步步走下来,陛下看见的就只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皇子。
虽然无情外露,但行为逻辑都是合理的。
定安侯有点唏嘘,“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快吗?
“总是好事,好过提心掉胆。”
定安侯摇头,“陛下动作太猛烈了。一口气杀这么多人,不知道要补多少阙额。”
人才总是不缺的。
柳清霄本要劝慰。
然后才想到,定安侯被斥,四皇子也要沉寂。
能保住按察司就算不错了,这些阙额跟他们无缘。
唐迎劝慰,“陛下健硕,不急于一时。”
“好好读书。”
我好心宽您的心,你就是这么回馈我的?柳清霄下心里的小人忍不住大骂。
一日三问,柳清霄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走偏门了。
权贵人家想要中举还是有不少手段可以用的,只是还得好好斟酌一下。
“小侄明白。”
又说了一些近期的变动,见天色已晚,定安候才提起候府今日最大的变故。
“还有你四叔,日后莫要忘了。”
“小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