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女医还在时袁珂茗就已经向她讲清楚了,她本是放任女尸漂流的,若非唐迎认定她还活着,一定要救人。
再飘上半天,天王老子也救不了她了。这是女医的原话。
“迎弟不见我,我是理解的,是我欺瞒在先,潇越有愧。”这说的是她递出去的那两封帖子。
“只是救命之恩,迎弟不必推辞,潇越来日必当奉还。”
唐迎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正声说道,“女娘不必在意,迎救的只是一个落水女子,并不知是女娘。”
“潇越明白,迎弟若是知晓,也许就不会多此一举了。”潭潇越自嘲一笑。
应该还是会救的,毕竟是大佬。只是……柳清霄突然有点不确定了起来,我真的会救吗?
就在刚才,在看见堆放在一旁的带血纱布的时候,他立马就对潭潇越落水的原因有了猜测。
但是他当时想的是,如果潭潇越的濒死是候府导致的,那自己岂不是救了敌人?日后,候府能承受得住对方的报复吗?
那一瞬间,他泛起的竟然是杀心,是唐迎的杀心。
不,我会救的。
柳清霄在心里如此说道。
唐迎不会救可能危及候府的敌人,柳清霄却一定会救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大佬,哪怕只是同僚。
“我会救的。”柳清霄如此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会见死不救的。”
潭潇越意外的看向对方,神情坚定,不含一丝杂意,定安侯府的五少爷,总是会出乎她的意料。
“咳咳。”
潭潇越咳嗽一声,被肺部的疼痛激得喘不上气,于是接下来的话语被迫咽了回去。
苍白的脸色浮起潮红,却是缺氧造成的。冷汗布满额间,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女医让熬的药,潭……女娘,喝了吧。”
文宣刚才出去,此时端着药进来,分明也不太适应新的称呼。
“咳咳,多……多谢。咳……”潭潇越拼命呼吸着,想要接过药碗,手却使不上力。
袁珂茗轻轻为她顺着气,一只手将碗接了过来。等潭潇越稍微平静一点后喂给她。
潭潇越安静的喝着药,脑中回想自己咳嗽时唐迎的神情与动作。果然是个好孩子。
她想着自己对定安侯府的计划,有机会留一命吧。
也算报答救命之恩。
等潭潇越喝完了药,柳清霄才从大佬准备当面祭天的震动中回缓。
神情变得平静,稍带些对熟人的关切。
“你……身体还好吧?”
问了一句废话,这看着像好的样子吗?
柳清霄问完,才想起双方现在是对抗路,这点关切似乎也不合理?
不,合理。
唐迎在心里说到。
他本来情绪就不太稳定,现在更是混乱。担心再待下去会有更多不合身份的行为,于是也不等回话了。
“女娘险死还生,应该好好休息。迎也不知道女娘为何落水,不过既然阴差阳错救得性命,那就请女娘好好保重。也不辜负文宣和袁娘子的一番辛劳。”
唐迎说完,从腰间解下一个锦囊布袋。
“里面是一些银钱,拜托袁娘子照顾女娘了。”
袁娘子当然拒绝,说自己并不需要。
唐迎也不想在这里跟她推拒,“那就算作买下这两套冬衣的的钱吧。”说完直接将钱袋放到桌子上,带着文宣就走了。
袁珂茗本想劝和两句,但一是他们其实初识,并不知道两人间有什么瓜葛。二是,潭潇越也没有摆出想要挽留的样子。
于是也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唐迎的善良她是看见的,从对话来看,很明显是躺在床榻上低喘的潭潇越做了对不起对方的事情。
但她也并不会因此对自己救助的女子表现任何负面情绪。
袁珂茗扶着潭潇越躺下,解开发巾,仔细的烘着头发。轻声说着自己准备去捡药,女医走之前开了药方。
眸中是纯粹的关怀。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放下竹竿走到江边时,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潭潇越这个人,而是她身上不输于任何王公贵族的华服。
是只有花楼上最出名的花魁娘子才可能获赠的华服,也只是有可能。
而落水的女子,她却从未见过。
从那时起,袁珂茗的行为就不再是出于纯粹的善心了。所以她宁愿自己忙成陀螺也不愿意敲开隔壁院子的门。
两位小公子并不知道,潭潇越本来可以更早见到女医,本来不必顶着湿发到现在,本来会少流一点血。
只要袁珂茗愿意分润一些功劳给自己的邻居。请对方帮忙请女医,或者帮忙给潭潇越换衣服烘头发。
哪怕她在请医之前告诉两位小公子,这人身上有伤口,善良的人在纠结一番后也会帮忙按住胸前的伤口以免血液喷涌。
袁珂茗一样都没做,她想要保留最多的功劳。
袁珂茗现在穿的还是那一身已经湿透的衣服,粘在身上,一直没有换下。
潭潇越第一眼看见时,内心也确实升起了许多感激。
这本无可厚非。潭潇越谢过袁娘子,闭上眼,感受着发上的温度。谁都有私心,我仍旧呈承她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