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飞走了,陈青的灵魂似乎也被肖伤抛了起来,他感到自己像是被推上了云端,他听见海的声音,望下去,就看见了一片海水,上面的潮水正在涌动着,一浪高过一浪。
那一刻他抬起了头,拥抱住了肖伤,他能够感受到肖伤的心跳,他觉得自己的骨头和血肉已经全部属于肖伤了,从此以后无论他走多远,都没有办法逃脱掉他的烙印。
肖伤将额头与陈青的额头相抵,他看着陈青的眼角痣,轻轻地说:“我要你一辈子记着我。”陈青似乎是被这话语吓到了,他倏然间觉得自己整个人的四肢百骸都麻木起来。
他也当然没有回答。
屋子里安静了很久,叶瑰早就已经喊了暂停,屋内的工作人员已经全部撤了出去,但斯星燃和钟缺谁都没有动。
扶山和苏青岱在外面站着,本想进去,但叶瑰却拦住了她们,说:“让他们自己冷静一下。”
两个姑娘这才没立刻推开门。
已经是九月,昨天晚上下了一场雨,拍摄地点的窗户没有关严实,风就从外面层层地吹进来,吹的两个人滚烫的身体终于冷了下来。
斯星燃这才如梦初醒,坐到了钟缺的身边。
钟缺穿好了衣服,又从旁边拿过自己的水杯,猛地灌了一整杯凉水下去。
斯星燃看着他滚动的喉结,忽然生出一种想要继续亲吻他的冲动。他这么想着,整个人已经下了床,准备往钟缺那儿走去。
“燃哥?”苏青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们OK了吗?”
“......稍等一下。”
他若无其事地走到钟缺的旁边,将自己的衣服拿过并穿好,稍微平复了自己方才起伏的心情,这才拉开了门,往外面走去。
钟缺跟在他后面走出来。
“恭喜啊。”叶瑰见门打开,便跟他们两个人各自打了招呼,说,“倒数第二场戏全部结束了。”
斯星燃说:“也谢谢这么久以来叶导的包容与教导。”
这话说的人模狗样的,恭敬与礼貌一个也不缺,惹得钟缺难免多看了他两眼。
“你明天晚上几点的航班?”叶瑰看向钟缺,问道。
“九点。”钟缺回答她说。
“那行,祝你一切顺利。”叶瑰对钟缺说完便转过身去,打算离开。
但她刚出走了没两步,便又转过身来,叮嘱他们说:“明天上午最后一场戏了,今天回去也不许熬夜,早点睡,不然明天水肿了上镜不好看。好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们也走吧。”
这话说完,叶瑰才真的走了。
“你打算去北京多久?”斯星燃等叶瑰走了,整个人才转向钟缺那边,有些紧张地问他。
钟缺望着斯星燃的蓝色眼瞳,他就是被这样一双眼睛给蛊惑。
他知道此时应该对他说这与你毫无关系,但不知为何,话到了嘴边却转了个弯,他吐出一口气,最终如实回答了他。
“不知道,也许最少三天,也许最多一个月。”钟缺说,“程衔那边我也早和她说好了,演完这部电影后的所有行程安排都推迟一个月。”
斯星燃没话说了。
他还能说什么?直到现在,钟缺都没有任何要把他自己和他经历的事情告诉他的想法,这说明他根本就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那他还能怎么样?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告诉自己吗?又或者,追他追到北京去?
可是他连他去北京干什么都不知道。
钟缺自己也许不知道,过去他一声不吭地把斯星燃抛在东京给斯星燃带来了多大的阴影,他从昨天就开始焦躁,他害怕对方又一次像过去那样,在电影拍摄完毕之后就与他断了所有的联系与交集。
他有些急躁地抓了一把自己褪色了的蓝色头发,接着搜肠刮肚,最终只能找出自己之前无理取闹从钟缺那儿换来的约定。
“那首你答应的歌我们还没录制,这事情你得记得。等你处理完家里的事情,得回广州把它给录了。”斯星燃找着无数个借口,想要将他们之间的联系更加密不可分,“而且,电影放映之前还会有路演与宣传,我们的合作还没有结束。不许删除我的微信,不许取关我的微博。”
钟缺顿了一下,如果不是斯星燃提起,他早就忘记了还有与他录制歌曲这样的事情。
但他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只沉默了片刻,便回答他,“好。”
斯星燃得到了钟缺的承诺,这才缓和了一点焦躁的情绪,他看着远处苏青岱已经向他招手,他抿了抿唇,说:“那我走了,明天见。”
“嗯。”钟缺说,“明天见。”
他已经听出了斯星燃话里的意思,其实他根本没有告诉他,自己心里的那块离别的倒计时时钟从昨日就已经失了灵,如今他看着斯星燃离去的背影,竟然想要冲上前去拉住他,想要从后背拥抱住他,想要不再失去他。
那是他毕生未经历的感受。
于是那块倒计时时钟就在那一刻,难以置信地彻底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