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闻言心中划过一抹疑惑,但当他上前来掀开床帐的时候,心中所有疑惑就都变成了讶然。
床上的男子一袭雅白色绸缎寝衣,一手撑在身后,一手按压额角,微微落下来的发梢搭在线条完美的脸侧,眼角一点朱红平添妖娆。
月光漫过来落在他身上,将那原本朗月清风的男人衬出几分醉玉颓山之姿。
一时间,常乐脑海中只能想到“堕仙”二字。
——尤其是配上那浓重的独属于男人的欲味,和凌乱的床褥。
瞧见那处湿腻,常乐不敢再往主子脸上瞥一眼。
往前的数年,自打主子第一次梦中泄过一次后,他便再没见主子有过这等失态之时,在他看来,他的这个主子就是一个对男女之事极尽克制自持之人。
从前尚且还会因着那位小公主而有些情绪波动,但近一年来,尤其是姚姑娘出现后,主子便变得越发沉寂冷清。
今夜这一切……
常乐陡然想起昨日,他端茶过来的时候,恰巧见到姚姑娘两靥绯红的从主子书房出来,莫不是主子今日的失常与那昨日而来的姚姑娘有关?
常乐不敢再往下想,拾掇了被褥,忙差人准备,伺候着主子更衣沐浴。
水声潺潺,濡湿的热汽袅袅氤氲着潮雾。
壁灯摇曳,盈盈水珠顺着男人喉结滚落,滴在锁骨处,又缓慢向下划过男人紧实胸口的红色印记上。
宋砚辞双臂搭在温泉池边,闭眼沉思,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在池边,发出不规律的“哒哒”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忽然停下。
立在一旁的黑衣人立刻将身体前倾,似乎随时等待召唤。
“你是说——”
宋砚辞的嗓音染着潮湿哑意,缓慢睁开眼往旁边的褚屹身上看去,“人还未找到?”
“回主子,属下办事不力。”
“无妨,”宋砚辞似是早就料到这个结果,情绪没什么起伏地抬了抬手,语气依旧温润,“接着去查便是。”
“是。不过那日琳琅斋的人,我们已经找到,果如殿下所料,是那人的人……”
“交给卫七,他知道该怎么做——”
宋砚辞的语气淡淡的,不以为意地抬了抬手,“你过来替我号个脉。”
褚屹应了声是,上前来三指搭在宋砚辞右手腕,沉下眉。
过了须臾,待到褚屹收了手,宋砚辞才状似不经意地问:
“姚盈初说我这腿若是勤加练习,不是没有恢复的可能?”
褚屹斟酌了一下,点头称是。
主子这腿是两年前为了保护昭华公主,被马蹄踩伤的,所幸当时处理及时,骨头筋脉接得极好。
只是如今尚用不了力气,需得好生将养着,没准将来哪一天便能恢复如初。
宋砚辞闻言半晌没出声,又恢复了方才的沉默,喉骨因下颌微仰而更加嶙峋。
良久,男人重重滚动了一下喉结,手臂撑着池边缓缓站了起来。
褚屹大惊,急忙要过来扶他,却见宋砚辞摇了摇头,男人眉眼低得瞧不出情绪:
“我自己走走看,你不必扶着。”
一段从湢室走到寝房的短短路程,若是换了宋知凌来走,半盏茶就能回去。
但宋砚辞艰难地摸索着,走了一炷香还多的时间。
月色清冷,四周寒霜四起,今日白天的雪虽停歇,地上却落了一层薄雪。
男人身穿单薄寝衣,系了件披风,额上沁出一层细密汗珠。
他的每一步都似有万箭穿透,痛意砭骨,好几次险些摔倒,褚屹上前去扶,又都被宋砚辞挥退了。
他回想着梦里,那少女贴着他时,自己那双完好健康的腿。
想起她不无讽刺地对他言笑晏晏,说让她替她与宋知凌的孩子起个名字。
宋砚辞在门前撑着站定,抬眸瞅了眼远处宋知凌的寝房,舌尖重重抵着齿尖,直到口中血腥味蔓延,他才复又低头盯着地上自己长身玉立的影子。
半晌,忽然自嘲般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