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的内容除了二皇子的事情,还有沈荃自诉的往事。
简单概括下来,卢颜修跟皇后朱媔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他们都跟容岐的母妃沈荃熟识。
当年卢朱两家已经谈婚论嫁,然而正逢皇帝选妃,朱媔在权位跟恋情之间选择了前者,进宫为妃。容岐的母妃沈荃也曾对卢颜修表明心意,但在同一时期也选择入宫。
信上的白纸黑字,无不在说卢颜修因爱生恨,如楼阁里的毒蚁,一点一点啃噬柱心,不疾不徐,推波助澜,像是玩游戏一样玩弄人心。
容歧放下信沉思,皇后似乎确实对卢家有偏袒之意,如此看,皇后应该并不知道卢颜修的所作作为。
容岐笑了一下,眼底却没有笑意,二皇子的眼疾可以治愈吗?太医院其他人没有办法医治,罗奉忠作为下毒的人,会不会……
系统回道:【容景芠的眼睛已经被毒素破坏,视觉坏死,已无法治愈】
容岐了然点头,如此,就少一件烦心事。他又想起今日容繁的样子,下意识紧皱眉头,原先兰妃母子并无争夺皇位之意,因为毫无胜算,甚至会引来灭顶之灾。
为何会同卢颜修勾结陷害他?是因为当朝太尉的支持让他们觉得夺嫡一事并非没有希望吗?
可按照他父皇的个性,即使最后不得已从剩下的皇子中选择一个继位,也绝不可能是容繁。
烛火晃了一下,容岐醒神,手指点了点桌面,问道:“魏辛呢?”
宝珠禀道:“将军在梧桐阁歇下了。”
容岐有些诧异地偏头,追问了一句:“已经睡了?”
宝珠回道:“方才丫鬟来报,梧桐阁已经熄灯了。”她提醒道:“现已子时了。”
容岐沉默了一瞬。
今夜他心里记挂着母妃给他的东西,没怎么注意魏辛。他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盒子端详,这新年礼物白费了,人都睡了表演给谁看。
算了,既然礼物都准备了,就让丫鬟放到梧桐阁去,新年夜也还没过完不是。
今日王府提前发了例银跟赏钱红包,放下人们回家团聚去了。留在府邸的人虽不多,倒也能服侍得过来。
夜色深寒,梧桐阁内,一个丫鬟动作轻巧地将盒子轻放在桌上,而后悄无声息地退到外间。
魏辛睁开眼,看着桌上小小的盒子。半晌,他坐起身,穿着里衣下床,赤足走到桌边拿起精致的檀木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块玉佩,一枚牡丹花纹的羊脂玉佩,色如截脂,凝白无暇,样子极是珍贵。
他盯着玉佩看了许久,而后握在手心里朝床铺走去,躺下,又忍不住拿出玉佩细细观看。
他觉得自己重生应该是有理由的,有两件必须完成的事情,救下容岐,拥护明君登基,然后死在守护悬壁城将士跟百姓的战场上。
他曾经也甜蜜幻想,朝夕相处之间,容岐或许会对他生出一丝情愫。这份微渺的希冀扭曲他的意志。
上一世,本可以用更体面的方法救容歧出宫,可他选择逼婚;这一世,他犹豫退让间,容歧问他婚期何时,心上怦然,缠绕长出新芽。
他如愿成了亲,同这世界的大多数夫妻一样,容歧对他亦是相敬如宾,可思及容岐对他有情如饮鸩毒。
入喉烂骨。
情意,爱欲,又有几分。
他细细抚摸着玉佩的纹理,掌心的温度将玉佩焐热了,心也跟着热了起来。他拢发将玉佩戴在脖颈上,白肤莹玉,分外好看。
总归,他们是夫妻,在这灯火璀璨、楼宇重重的佳节里,能相携归家。
翌日春节,沿街一片热闹,家家户户都挂着红灯笼,绸缎铺子、米铺、首饰店等客人进进出出,卖糖人、糖葫芦、剪纸的小贩卖力吆喝,巷子里穿着新衣的孩童在摔炮仗。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衣着或华丽或鲜艳,以辞旧迎新。
几个乞丐擦着人群,一窝蜂地朝不远处跑去,边跑边喊:“走走走,去晚了就没得吃了!”
原是不远处一家粮铺正在施粥,门外围了一圈乞丐,男女老少衣衫褴褛,脏污破旧的衣服鸡零狗碎地裹了好几层。
米铺掌柜大声吆喝:“都别急,让老人孩子上前,都有都有!那个男的,别挤孩子!来人给我把他拖到后面去!”
一个强壮的中年男子从掌柜身后走出来,拽着一个挤倒小孩的乞丐拖到后面,呵斥道:“别挤了!我家主子心善,施粥三天,明后两天还有!”
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手里端着一个碗热腾腾的白粥,怀里抱着两个白馒头,感激涕零地问:“不知是哪位老爷,在大年初这天儿赏我们几口热乎饭吃,真的大好人啊!”
掌柜朝昭王府的方向拱手,仰首道:“主子乃当今昭王殿下,逢寒日佳节,王爷念诸等疾苦,下令施粥。”
一众乞丐议论纷纷,嘴里说着“多谢王爷啊!”、“王爷真是大善人!”等恭维的话,领了食物一一离开了。
掌柜一瞥,一个衣服破烂的孩子端了两个碗跑去排队等粥。那孩子面容健康,手足干净,不像是乞丐。
他没多说什么,贪些小便宜,骗一两碗粥几个馒头也不是什么大事。
容歧这几日都尽心尽力地陪在魏辛身边,问他喜不喜欢送的玉佩,邀请他一起下棋煮酒,又以牡丹色描了一幅栩栩如生的肖像画送他,俨然一个模范好夫君。
可是欢喜进度卡在59一动不动。
他抓心挠肝一样难受,心情烦躁,打发走了前来汇报施粥情况的属下。
魏辛一进门,便看见他一脸面色不悦,问道:“王爷心情不好吗?”
“……”
容歧眼皮子一抽,扯出一抹笑道:“无事,只是今日天气阴寒,有些腿疼。”
这一番荒唐事,也不知道被折磨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