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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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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灰眸,极其罕见,似融雪冰河,浸入淫雨清透泠然,透着万般消融的哀。端方正正的面容,眉目鼻唇无一处不好,无一处不巧。说不上肤白如雪,亦面若冠玉。俊逸至极。

该御史捡起我脚边的钱袋,朝我笑了笑,眉目清和。我已被惊艳得,顾不着东南西北。他低眉纳头,避开我,侧过身,将伞偏来:“多谢小姐。”声若秋水,气如竹兰。

我道:“好,好。”

大佛寺好灵验,举手之劳做了件好事,又遇着心上人了。

他略有赧色,将伞更移进几分,低声说:“沈某身无长物,此伞便作是谢礼,不至小姐途中湿了衣裳,可好?”湿漉漉飘乱的一绺发,贴在脸颊上,双唇红润。灰眸要沁出水。我心肝乱颤。他伞柄推来,又喊了一声:“小姐?”我六神无主:“好,好。”蛊惑似的接过他的黄油伞。

有点重。

他颔首作揖:“沈某告辞了。”朝着我退了几步,雨蒙头打在他的乌纱上,才转身,加快步伐,往街上赶路。好个俊郎君一步两步走远,我的心底空落落。

这样的品貌,就是沈探花不差。怪不得。我也爱他。

不知多久,视线昏暗起,细雨中挂了灯笼。贺太监突然跑来送伞:“公主,怎么缩在这里,找好半天了,咦?公主哪来的伞?”我把伞推给他:“拿着,重。”一瞧,已经要天黑了。

诶呀!美色误人!

我急着往刑部走。贺太监撑两把伞,喊住我:“公主,伞?”我让贺太监在这等着。这小子不懂我,全身湿漉漉,那才叫楚楚可怜。傅玄看了我,像我瞧方才沈探花那样儿,要心动死的。哈哈。

我躲在石狮子后往刑部衙门瞧,朱漆门关了一半。零散出来些人。不会已经散值完了,人去楼空。左等右等,终究等不到傅玄的影儿。不会又是通宵达旦,熬鹰一般,有这么忙吗?

夕光已灭,暗乎乎一片,雨渐转小。偶尔滴在我的后颈,凉凉。我只得偃旗息鼓。扯了帽子扇风,猛然一阵暗罩在我头顶,视线大受干扰。听得背后有人言:“公主,你来此鬼鬼祟祟做什么?”

我仰头望,傅玄正撑一把伞悬在我头顶。从低往上瞧,闪烁的灯火,阴郁的天,他更为高挺,目若朗星,白皙的脸一半惨亮一半碧青,倘添了唇脂,就是三更夜的艳鬼。摄我的魂夺我的魄。“恩?”他等着我的回答。我起身说:“我来给你传个信儿,李主事的事,你查得怎么样。”

“嗯,不算好,”他了当道,“李主事高风亮节,清正之士,与人为善,从未徇私贪禄。家中贫寒,萱堂年迈,病妻幼儿。唯有嫌隙的,是礼部严郎中,几番挑错也无法将他外任,但论不上下毒谋害。五月初五,“他顿了顿,探寻我的眼色,撞上我的视线,又避开,便接着道,“那天,他受同僚邀至酒楼,那名监生送茶置于座,他不设防,不慎喝下,不过一刻,毒发身亡。”

我是不是该表现伤心?我装若有所思:“哦,哦,那你查出什么了?”

“下毒的那女子踪迹全无,抓捕无果,我去查寻那位沈监生,的确家世清白,为人纯良。”他望了望我,摇摇头:“我没有头绪。”

真坦白。皇妹不愧是天才,我不禁骄傲起来。“嘿嘿,那我来的是时候,”心里轻飘飘,“你们有时太狭隘,只留心朝堂上纷纷扰扰,怎么会明白闺阁女儿心。这事荒谬得很。”也不卖关子了,直言道:“是长宜长公主,喜欢沈探花,陷害他弟弟。”

得意睇他一眼,他却看向远处的路,久久不言语。我在他眼前挥手,“发什么呆?”他回神,望了望我,垂眸说:“公主,多谢。”我心里发软,笑呵呵:“是该谢我,我成了公主里的叛徒,不过,我想要让你查查,兴国公最近死了一个马夫,年纪不大,你身为刑部司官,能不能帮帮我。这怎么一回事。”

他思索应下:“一日后,五月十九日酉时正初,棋盘街大明门下,我交给你。”这会雨又转大,四周暗灰,听得滴滴溅在伞上。傅玄看看衙门灯火,便把伞伸向我:“竟一个人来的?伞,拿着。我走了。”淡唇翕动。凝望他极其秀丽的凤眼,挑起的长眉浓而不俗。鬼使神差扯了扯他的袖口:“我赔你玉吧。”

他闻声定住:“公主,我说过不必要。”我不放他走:“我想要赔给你,本公主从不亏欠人,让我赔给你!”他问:“为什么?”我戳他的臂膀:“你心知肚明。”他霎时竟红了脸,立马拉开与我的距离:“我不需要。”我干瞪眼:“你就这么讨厌我。”“没有!”“啊?”

打住噤声。

沉默好一晌,他盯着地,一字一句说:“不讨厌就不能拒绝么?”好像没问题。这整得我不会了。我又问:“那你有心上人了嘛?”

“没有心上人,就不能拒绝……”

好好好,就是想拒绝我了。什么玩意。你没有心上人,我该怎么胁迫你。可想着不对劲:“你既然没心上人,为什么退婚,真为了你老师,就不该退,像我嘛,我就娶了苏家的女儿,死劲欺负她,拖垮苏家,给老师报仇。”

“公主,你会吗?”他轻轻笑一下,深一气,敛容闷闷道:“我去过浙南查寻暗访,五年前没有匪患,老师的罪状都是真的……我与苏家没有仇,也不会去寻仇。我退婚,一者是苏家确有构陷之嫌,按师谊礼法我必须做;二者与新人相处费时费力,稍不注意易生事端;三者,我不愿。”

原来是世人给你加戏。忘了你是个寡王。

他黑白分明的眼,熠熠生辉,语气微不满:“我都解释清楚了?”“哦,还行。”我也不满,“既然如此,我赔你一个玉有什么干系?”他像是小仙童要打坏观音的宝瓶,略有哀怨冷哼一声,“宫制之物,岂陷我于不利。”呀!我没想到这一层,何况父皇知道了也不打紧。他不懂,还老一套规矩。我解释不了这么多,顺着他话说:“我有钱,在宫外买一个给你就好了。”

“唔。”

雨好像停了。天色发亮。他沉沉望来:

“公主,你是真心…….要赔我玉?”眼底翻腾着昏黄的潮水。

“昂,君子一言。”还敢质疑本公主。

“那好,”他斩钉截铁,道:“那块玉七年前市值八百两有奇,不论现下货贵银贱,亦要八百两的玉。还有三个条件,第一,不能是宫办、他人之物,第二不能用赎银,当银,借银,贿银,凡来路不正的银钱。第三,不能抢,不能偷,不能以势强占。公主,可否?”

什么丁是丁,卯是卯。一二三四五,写策论似的。我真想一拳撂过去。这是在赔玉呢,还是在刁难我。未册封的公主月例除杂物吃住穿行,能活泛的有一百五十两。我不随便花,也要攒半年。何况又要赏,又要乱买各种玩意。

我道:“我一时可能没有八百两。”他蹙起眉,放轻声道:“一国公主,也积贫如此?”我气:“不至于是皇帝的金锄头,可也就那回事。”他道:“五百两。”

“成成。”我不再讨价还价。他又把伞递来,等我接过它,一边说:“别忘了,五月十九日酉时正初,棋盘街大明门。”他不说,我还真忘了。我接过伞,“哦哦,好。”他放低声:“走了。”凤眼灿若月波,却抿紧唇,刻意冷硬撇下我。

背影清朗冷峻。

好别扭,这人。

我岂不是要折他身上了。越想越气。

举着伞,丧魂落魄、抹黑走回。贺太监提着灯笼,一豆萤烛,见了我,大吃一惊:“公主,怎么又来一把伞。”

“哼,谁知道?”

一个一个,都爱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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