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马车一个颠簸,低垂着脑袋睡得东倒西歪的田晓禾便一头栽到了车厢上,一早上春花特意帮她梳的发髻也被撞得有些歪了。
她小声地痛呼着,揉着脑袋悠悠转醒,迷迷瞪瞪地推开一小扇车窗,往窗外望去。
正值冬至,寒风凛冽,田晓禾一推开窗,那风便卷着街边房檐上的积雪,一股脑地往她脸上吹去,直吹得她一个激灵,睡意全消。
她晃晃脑袋,胡乱地抹了把脸,也不知赶紧把车窗拉上,只待那风过去,又睁着乌溜溜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去瞧。
待瞧了个清楚,她更是迫不及待地一把把车窗推开,扒着车窗就把脑袋往外探,同时,还不忘反手扯住身后人的袖子大力地摇晃。
“春花,快起来瞧,我们终于到洛京了!”
洛京城正被皑皑白雪一整个覆盖住,尽显素白雅致,城内高大的楼阁一座一座随着马车的前进慢慢地落到后头,偶尔田晓禾还会瞧见街道旁伫立着一两棵银装素裹的树木,就像一个个沉默的卫士,默默地守护着这座繁华美丽的城池。
自从接到懿旨后出发到今天,已经赶了快一个半月的路了。
虽说皇后姨母给她安排的马车宽敞又舒服,沿途驿站招待得也尽心尽力,可是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来说,这样的旅途还是难免枯燥,她早就不耐烦,期盼着尽快到洛京安顿下来。
再加上,这不过是她第二次来洛京,洛京的一切对她而言,还是那么的新奇。
幼时随爹娘从辽东郡来洛京是在春末夏初,正是洛京牡丹开得最盛的时节,有道是“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小小的田晓禾乍一从寒冷荒芜的家乡来到繁花似锦的京都,就被深深地迷住了。
不过还没等她开心多久,她就被人套了麻袋绑到了土匪窝。
时年五岁粉雕玉琢的田晓禾在那里,吃了出生以来最大的苦头,后来好不容易被人护着侥幸逃出来的时候,混得灰头土脸像个小难民,直到离开洛京,还哭得抽抽噎噎的。
辽东郡乃极北边塞、苦寒之地,当地虽民风彪悍,但百姓大都热情豪放、乐观淳朴,因此在那里长大的田晓禾心大得没边儿,幼时在洛京被绑的经历没让她留下什么阴影。
“你想噶哈?这么冷的天开窗,想冻死我吗?”
田晓禾看着窗外的景色,正瞧得起劲儿,身后突然传来了几句恶声恶气的辽东话。
她回头,发现刚刚被她扯了好几下都没有醒的春花,这会儿正抱着肩膀靠坐在马车上,一脸不悦地盯着她。
田晓禾当年从土匪山上逃下来后,是被在洛京城内行乞的春花给送回家的,田晓禾一家从洛京回程的时候,就把孤苦伶仃的春花也一起带走了。
俩人一同长大,情同姐妹,田晓禾爹娘对春花也视若己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春花自小跟着田晓禾的爹习武,她虽为女子,但身高腿长,高过许多男子,此时她脸上又带着旅途中长出的冻疮,生气起来,竟有几分凶神恶煞。
田晓禾倒是一点儿不怕,也丝毫没有关窗的打算,“春花,你醒啦?我们到洛京啦,你快来瞧,洛京城的冬天真好看。”
“有啥好看的?辽东郡乃极北之地,每年至少冰封半年,而洛京不过天下之中,论冬景,这哪能和辽东郡比。”
春花嗤之以鼻,“把窗关上。”
大抵是幼时在洛京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所以春花对辽东极其偏爱,一口地道的辽东话,任谁都听不出她曾是个洛京人。
而田晓禾虽是土生土长的辽东女,但因为娘亲是洛京人,所以她的口音同官话没什么区别,只是会说些辽东人常用的俚语。
田晓禾哄她道:“你看看嘛,看看又不吃亏!”
春花心里有气,凉着声音道:“说了不看!繁华迷人眼,瞅瞅把你美的!也好,来了洛京,说不定你就让人给彻底留下了!”
田晓禾一愣,有些委屈,“你干嘛说这话!”
“还我干嘛说这话!”春花闻言更气了,“你看看你乐不思蜀的样子!你以为皇后召你进京是真心要将你许配给六皇子的?你虽生得国色天香,可皇后凭啥放着京中家世显赫的贵女不选,要你一个关外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去配她那皇室正经的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