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中宗治唏嘘不已，又替他添上一盏茶。
信长陷入了人世的回忆中，王图霸业，金戈铁马，君临天下，再到一场烧毁一切的大火，而这场火，居然也是百年之前的故事了。
静默良久，他长叹一声，转头对竹中宗治道：“你剿灭玉藻前之后，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竹中宗治问。
“到时候，你放我回京都去，从此我再也不到人间来，”织田信长端起陶茶杯，浅琥珀色的茶水荡漾着波纹，“人间的风景总让我想起伤心的事情。”
竹中宗治点点头，又想到一件事，便扯住他的袖子，用认真的语气道：“那你可不许再吸别人的血！”
织田信长一愣，又大笑出声。
“我不吸别人的，”织田信长坏笑着摸摸少年的头，“只吸你的。”
“你说什么呢！”竹中宗治不知道这家伙在说些什么鬼话，一下羞红脸，拍掉了信长放在自己后脑勺上的手。
不料信长却霸道地搂住宗治的肩，语气轻佻道：“你是不是忘了，到了驿站要伺候好老爷我？”
“好……好……”竹中宗治攥紧拳头，默默忍住朝那张嚣张的帅脸扇巴掌的冲动，“今晚我一定……好好伺候你……”
织田信长笑了一下，一下起身朝门外大步流星走去，竹中宗治小步紧跟，穿过走廊，与掌柜定好了房间，又跟着伙计来到他们的房间门前。
待伙计走远了，信长一下拉开房门，朝宗治一指：“你先进。”
宗治浑身一抖，忽然想起上次信长让他进屋，又朝背后偷袭他的情形。
“你……”竹中宗治偷瞟织田信长的表情，显然有点不相信他，“我先去找我师父来。”
“你师父之前跟我说了，他自己睡一间。”信长伸手拦住他的去路，朝他背后一推，一下把他推进了房间。
竹中宗治瞪大眼睛，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又听到背后砰地一声，是信长关上了门。
“你！你不准！”竹中宗治心内大惊，慌忙转身护住自己的腰，正瞧见织田信长眯着眼睛打量他惊惶的脸。
织田信长意味深长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真吃了你。”
竹中宗治窘迫到无地自容，只好乖乖地走过去，不情不愿地拉住他的手，同他一起坐下。
“你……你要我干什么？”竹中宗治心虚道，“我是答应了你什么都可以，但是！但是有一些绝对不可以！”
织田信长轻嗤，拍拍自己的肩：“背了你一天了，这里很酸，给我捏肩膀。”
竹中宗治松了一口气，很小心地挪到信长背后，伸手放到信长肩上，稍微使劲按了两下。
“太轻了。”信长头也不回，像在使唤小厮。
竹中宗治嗯了一声，两手加大力气在男人宽肩上来回揉捏。
“继续。”信长仰头，表情很是放松。
宗治蹙眉轻轻喘气，虎口处生出酸痛，他仍咬牙忍着，就这么捏了好一会儿，信长又将头朝后抬抬，示意他捶背。
这人真难伺候！宗治翻了个白眼，又呼出一口气，挥拳朝那宽阔的背用力锤下，以发泄心中的小小不满。
然而这如雨点落下的拳头没有令男人感到半份痛楚，反而令他深深喘出口气，很是舒爽的样子。
宗治用力锤了一阵，背后出了不少汗，整个肩膀发酸，手腕发麻，才放下手呼呼喘气休息，信长便转过身去，对着他解了上衣。
“给我推一下胸。”信长一脸惬意，对着他躺下，又拍拍自己的胯，“骑上去。”
“累了！”竹中宗治又羞又恼，一下躺倒床上，说什么也不肯起来。
信长便扑过去，反解起他的上衣来，宗治抬腿要踢他的裆，却被男人坐腿牢牢压制住了。
“那我给你推，”织田信长手抚上少年的前胸，随意道，“你学着点。”
竹中宗治从牙缝里挤出个哼，而信长根本不理会他的抗议，双手沿着少年胸部肌肉的走向发力，很有规律地推拿按摩起来。
虽然手段暴力了些，但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按摩技术不错。竹中宗治双眼迷离，喘息不止，双手抓住床单，前胸后背出了不少汗。
而信长又挽住他的肩，给他翻了个面，继续骑在他腿上替他推背。又抬高少年的手臂，转着圈锤着手臂上发酸的肌肉——这样的按摩方式十分管用，少年含糊不清唔唔叫了几声，整个身子都放松下来，像只安逸趴着的小狐狸。
“该你了。”
宗治听信长这么说，身边又响起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是信长在他身边赤着上身仰面躺下去。
“好。”竹中宗治点点头，乖乖爬过去，骑到信长的胯上，将两腿贴着信长的腰，又俯下身子学着男人的样子推起他雄健饱满的前胸——这块肌肉放松下来时，是很柔软的质感。
信长也喘个不停，出了不少汗，又抬眼与红着脸的宗治对视，见那美少年正低着头专心为自己按摩，忽然抬起手臂，在那俊俏的小脸上楷了一下。
少年没有躲开，只是斜眼朝他的手掌看了一眼，又俯下身子更卖力地伺候起来，不知是在遮挡脸上的红晕，还是为了躲他的手。
竹中宗治又朝信长的背按了很久，待两人都按得大汗淋漓，他一下伏倒在信长坚实的脊背上，与他前胸后背赤裸相贴，又将两手搁在床单上，侧着脸慢慢喘着气。
“等到了大阪，咱们好好洗个澡。”信长转过脸，却见少年闭上眼睛，应也不应。
“睡着了？”信长试探性地问。
没有回复，织田信长叹了口气，把少年抱进被窝里，又为他穿好上衣，将少年的头搁在自己的臂弯上，预备睡觉了。
少年无意识地侧身环住他的腰，信长细细端详他俊俏的小脸，其上还残余着两片红，眉眼细细的，有些像美人画中醉酒的丽人——但宗治并不是柔媚的女子相，而是清新单纯的少年容貌，信长心一动，又将手放到少年脸颊上，轻轻摩挲起来。
“你如果一直这么安静……这张脸倒是耐看。”信长低语道。
“信长君以后有的是时间看。”
信长微微抬头，正看到菅原道长跪在他头边，面容沉静。
“你来了。”信长轻笑道。
“我要走了。”菅原道长盯着宗治的脸，像是在和徒弟道别。
“不多说几句话？”织田信长意味深长，“人生里能坐下来好好道别的机会并不多。”
菅原道长摇摇头，又站起身，转身欲走——但他还是回头看了少年一眼，眼神中有些未能道明的情绪。
紧接着，他便转过头去，头也不回走到门前，轻轻施了个咒，便穿门而过，仿若那道门从没有设在那里。
“你们师徒俩……真有意思。”信长轻轻捏了下少年的脸，而少年轻轻皱了下眉，又恢复了平静的睡颜。
寂静的早春雪夜里，菅原道长一身白色狩衣，独行于荒原之上。
一阵风裹着雪吹过，将他遮风的斗笠掀飞，那斗笠飘飘摇摇，却没有落在地上，而是在空中撞到些什么，又被撞到的东西藏住了。
他回过头去，对身后尾随已久的人开口笑道：“你不必再跟着我。”
那人是个身着天蓝色巫女服，表情冷淡的少女，年龄比宗治稍长二三岁的样子，正将手中神乐铃对准菅原道长，一言不发。
“让我猜猜……”菅原道长眯起眼睛，“你是从江户来的。”
“我来寻刀鬼小次郎的踪迹。”巫女终于开了口。
“你的话没有说全。”菅原道长摇摇头。
“你知道这些就够了。”巫女紧握神乐铃，似乎想找机会发出结界将道长困住。
菅原道长微微一笑，报了个名字：“织田信长。”
巫女神情大为紧张，开口喝道：“你捉了织田信长？他现在在哪里？变成了什么妖怪？”
菅原道长耸耸肩：“你们公家人说话老是遮遮掩掩的，所以我不喜欢和你们打交道！”
巫女哼了一声，并不回应他的调侃。
“好了！”菅原道长摆摆手，“江户来的巫女大人，这事可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就是个路过的阴阳师！”
“你骗不了我，”巫女冷冷道，“我感受到了，你的法力很强。”
菅原道长笑道：“看来江户的神社也是人才辈出，我承认，我确实出力制住了织田信长，但他并不在我这里——你从京都一路跟过来，应该也看到了，那个和信长总是贴在一起的小孩，才是他的主人。”
巫女露出了看白痴的表情：“不要把我当傻子。”
“唉，你可以看不起我，但是你一定别看不起我徒弟啊——”菅原道长笑道，“他与你们目的相同，好歹也算未来的同僚呢。”
巫女略微一愣，忽然又一阵风铺面而来，带着粒粒白雪冲入眼睛，使她一时迷了眼，她连忙伸手一蹭眼眶，再睁开眼，雪地上已不见了那一身白狩衣的男人，只剩下一顶斗笠，孤零零地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