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在他的睫毛上延展,摇摇欲坠,放大了他瞳孔中的色彩,倒映着天色。
我才发现他的眼睛折射着虹光,类似人类的眼部构造。
和人没有区别。尤其是这样透着沉郁感的面容。
我突然想到。
“偶尔淋一淋雨也不错,对吧?”
我为他找了个借口,打开话题。“尤其是心情沉闷的时候。”
“女士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吗?”他似乎很少与人交流这些日常话题,对于我的想法略有怔愣。侧目望来时,浅紫色的瑰丽眼眸如同切割完美的珠宝。
“我很少看到沫芒宫的职员淋雨。”
“他们总是不希望生病,因为那样需要请病假。”
“哈。”
我短促的笑了一声:“那是因为沫芒宫的手续流程太长了,请假手续麻烦吧?”
“我更倾向……他们是爱护自己的身体健康。”
他的语调沉稳。这样的回复透着温柔的底色,以及,对人类的观察。
“人的想法杂乱无序,建议那维莱特先生不要去过多猜测。”
回想起自己最初观察人类的表现,倒是意外起了共鸣之心。
“他们更遵从于心的指引,而不是理。”
“理……?”他的眼眸微闪。
我的话题似乎戳中了他的苦恼,以至于他的目光下意识追随而来。
“道理,秩序,条条框框的东西都是一种束缚。”我一时也想不出合适的例子,只好拿取宏大的观念。“比如命运、生命。”
“这些本该在外人看来,应当格外重视或不重视的概念。”
“有时意外的……会见到人类选择截然不同的道路。”
“这正是我的不解之处。”那维莱特看向我,隐含求知之心。
“生命本该是人类最为重要的。保护自己是人的本能……精神的诉求难道会比这些更为重要吗?”
——或许是二人不算相识又略有交集,他才会对我这样的陌生人吐露心声。
——又或是因为,这场雨太大了。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便明白这个答复不可以轻易草率的说出,必须深思熟虑。
“那维莱特先生没有弱小无力的时候吧?当你的力量充足时,你总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你的职位代表了一种权利。所以你期望完成的事情,阻碍也会更小。”
“你拥有的东西太多了,才会不理解。”
“……而你拥有的牵绊又太少了。少到你能够克制,能够依从理性去行动。”
我勾起笑容,略有轻佻的恶意。伸出一只手递到他的面前:“不试想一下吗?”
那维莱特犹豫着搭上了手掌,被我反手握住。
心魔的力量顺着接触面抵达那维莱特的指尖,只是轻微的点在指腹,便让他的意识沉在了虚构的梦境之中。
——看来他确实有在信任我。
那将是一个无力孱弱的他。没有武力与权力。
为他准备的故事则是……海沫村的美露莘蒙冤惨死时,他求告无门,又寻不出合适的证据链,只好苦苦追查凶犯复仇。最终同归于尽。
雨突然下的更大了,夹杂的愤怒甚至冲淡了之前的悲伤。
我收回张望天空的视线,再次看向那维莱特时,被他眼尾的红晕惊到。
“感谢您的梦境。”那维莱特声音低沉、略有几分沙哑:
“这是一次难得的体悟。”
“恕我失礼了。我……”
他抽回手,混乱的思绪让他一时组织不出合适的言语。
他意图离开整理思绪,却又不好在淑女面前主动提及。
“那就下次见,那维莱特先生。”
我顺手递给他一把雨伞,冲他微笑。“淋雨还是太显眼了些,下次还是在城外享受吧?”
“好……”
他有些狼狈的收下这柄雨伞,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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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容地关上了窗户,扭头看向坐在一旁、及时递送来雨伞的艾尔海森。
“默契的配合。”我竖起拇指。
可惜艾尔海森完全不想搭理我,更别说愉快的击掌庆祝了。
——但他要是真的愿意击掌,反而觉得有点可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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