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夔泽从昏睡中醒来后,他发现他躺在稻草上。而不远处的长桌边,谢唤正坐在那里。
桌子上放了一盘青菜豆腐,半碗米饭,没有发馊,但是烹制得也不够好,色不足味且寡。
谢唤没有动,他一直在看着夔泽。
看见他醒来后,谢唤笑着发问,“锦之阿哥,你醒了。”
“我刚才昏睡过去了。”夔泽坐起,“你好多没有?有没有退烧?还有,我这是晕过去多久了?”
谢唤走过来,他脚步轻快,走动间发上的银饰发出“叮、叮”的声音,他虽然有两日不曾洗漱,但走动间气息不难闻,是一股草木味。
夔泽就这么愣愣看着谢唤走过来。
谢唤靠近夔泽,跪在夔泽身侧,手一撑,带着夔泽倒在稻草上。
夔泽看着上方的谢唤,有些无措,他眼睫轻颤,有些不理解,“阿唤,你这是做什么?你好点了吗?”
“锦之阿哥,你不要害怕,我不做什么。”
夔泽反驳,“我没有。”
谢唤轻笑,身下的男人身子轻颤,谢唤手从夔泽眼尾滑到他的下巴,再顺着脖颈到夔泽落于身前的墨发,“锦之阿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是沈锦之?一个当地的临时导游?是夔泽?塔拉林斯山的山神?”
听到后面一句,夔泽双眼睁大,他惊愕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感受到谢唤的手落到发上,他意识到自己在昏倒前没有变成人类,“是因为我这个样子吗?”
“是也不是。锦之阿哥在我面前时,不曾对我遮掩,这样猜到很难吗?”谢唤想起他醒来时,已经昏倒过去嘴中含血的夔泽,眼神一暗,“锦之阿哥?夔泽,比起夔泽,我应该要称呼你一声父亲吧。把我养大的父亲。”
夔泽听到谢唤的话,怔愣着,他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我从未有过孩子。阿唤你是不是弄错了。”
“你当然不曾有过孩子啊。”谢唤嘴角上扬,笑容颇有些不怀好意,“因为我不是夔泽亲生孩子啊。还记得吗,是你把我捡回来的。夔泽,父亲,你还记得吗,我们一起在山神庙的日子,那时候我们在一起,日夜相对。”
夔泽顺着谢唤所说,思维渐渐远去,他仔细回想,不过一无所获,“我睡了九年,几个月前我醒来后记忆缺失,缺失的那部分记忆是关于那过去八年的,所以我现在对你所说的一无所知。”
“是吗?”谢唤轻巧跨坐在夔泽腰上,双手掐住夔泽脖颈,渐渐收力,他神情发狠,“所以呢?我亲爱的父亲,是你把我送到谢家的,你抛弃了我。沈锦之,夔泽,父亲,你抛弃了我!我不想再听你这张嘴吐出的每一个字。所以,父亲,既然你过去九年出来没有出现在我的身边,那你为什么现在要出现在我面前呢?夔泽,父亲,所以你去死好不好?”
夔泽被谢唤狠狠掐住脖子,他无法呼吸,即使他有能力将谢唤住手,但他没有这么做,雨滴落到夔泽脸上。
下雨了吗?不,那是他的泪水,阿唤,他哭了。
谢唤蓦地卸力,他伏在夔泽的脖颈处,泪水不断流下。
“父亲,我好害怕啊。”
八岁那年一场高烧将他过去的记忆磨灭,孤身一人,没有依靠,他只能惴惴不安跟着塔拉回到谢家。
自此,就是长达九年的孤独。
夔泽在谢唤放开他那一瞬间,剧烈咳嗽起来,等到缓过来后,听到他这话,就只剩下无奈了。
比起被掐住的愤怒,夔泽此刻吃惊、无奈居多,他想,哪有人掐完人脖子就开始哭的,被掐住的人反倒还要来安慰掐他的那人。
一时间,夔泽面对这样的谢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好道,“不哭了啊,我错了。阿唤不哭了好不好。”
“为什么……为什么,夔泽,父亲,锦之阿哥……”
谢唤无疑是痛苦的,之前在谢家他陷入妖怪为他编织的梦了,在那里他模糊记起八岁之前的片段,可是记忆中的男人却看不清脸。
夔泽的气息是如此熟悉,所以那会他对他产生了怀疑。
就在刚才,他昏睡过去前,看见了夔泽那张脸,这一刻记忆中的模糊彻底具象化,梦中看不清的脸也开始清晰起来。
八岁,一场高烧,让他失去关于过去的记忆。十七岁,也是一场高烧,让他忆起过去。
原来,他自小是被身前这个男人养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