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透明玻璃窗,有大片阳光从窗外洒落,看得见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今天是个晴天。
苏齐微微侧过头,哪怕在候车厅中,他的脊背也挺得笔直,余光注视着等待火车进站。
虽然坐火车的经历不够,但无论出于哪种原因,苏齐还是很乐意去体验一下的。
而且,他这次已经不用等待江久了。
咕噜咕噜。
轮子滚过大理石地板的声响吸引了苏齐的注意力,他转头望去,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老人正推着清洁车,慢吞吞地路过他面前,奇怪的是,这辆清洁车里面看不到垃圾,就连拖布头也没有水迹。
有些异常的现象让苏齐感觉有点不对劲,他目光紧紧跟随着眼前的小车,那年迈的清洁工也不知道在清洁些什么东西,一会儿一停,走的路线也十分奇怪。
这个时间,候车厅的人已经渐渐多起来了,但仍有不少人落单,一人就独占一整排座位。
那辆清洁车就停在了这样的座位前,有一个男人正用手臂盖着头,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那清洁工向四周看了几眼,又看了睡着的男人一会儿,犹豫片刻,他的右手向男人侧兜掏去。
动作不快,但足够隐蔽,如果不是苏齐的位置特殊,他也看不清楚对方的动作。
而且,他选择的目标是独身男人,身边没有相熟的朋友帮着看护,唯独算漏了一点。
——男人并未睡着。
那只手伸到男人口袋的一瞬间,另一只更加有力的手牢牢抓住了他。
“喂。”男人掀眉,含笑的眼眸中并无笑意:“你在做什么?”
收回了手臂的遮挡,男人的容貌也被苏齐看得分明。
这张脸足够有特色,足够让人记住。
苏齐只能认出这人是江久身边的朋友,只是更多的,比如具体名字却有些记不清了。
清洁工像是一下慌了心神,他用力甩开男人的手,发现自己挣脱不开,又放弃,转而“啊啊”的指着一旁的座位。
那里有一团纸巾,看起来对方只是想收拾座位上的垃圾。
“哦,是这样啊。”
男人看似脸色不变,半信半疑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苏齐原本还想掺和一下,但认出了男人身份后,他反而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挡住自己的脸。
他现在还不想和江久再接触,尤其是他身边的人,更存在暴露自己行踪的风险。
但清洁工回身的时候,他兜里的黑色钱包在苏齐余光中一闪而过。
新款式的鳄鱼皮。
想也知道是谁的钱包。
青年叹了口气,伸出手,再次叫住了这位看似无辜的清洁工。
老人面色一紧,“啊啊”地乱叫着。
“老爷爷。”苏齐叫了一声,朝着对方伸出手心。
他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目光紧紧盯住眼前的老人,手心也不收回,态度很明显。
就是把钱包拿出来。
老人往旁边看了又看,苏齐和刚才男人的位置离得不远,现在苏齐这番举动,已经又把视线吸引过来了,他不甘心地向苏齐比划着收拾,甚至从钱包中掏出几张红色钞票,要硬塞给苏齐。
苏齐的手仍然向上瘫着。
那双温和眼眸看着老人,叹了口气:“给我吧,下次别再做这种事了。”
清洁工和苏齐对峙一会儿,还是不甘心地败下阵来,他把钱包还给苏齐,就要转身离开,青年又一次叫住了他,往他掌心塞了几张钞票。
老人一愣,显然不明白苏齐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齐想了想,又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往上写了一串联系方式,这串号码也被他塞给对方。
“如果有困难,可以打这个电话。”青年的目光很平静:“这么做不是长久之计。”
在曾经最困难的时期,苏齐甚至也想过偷盗。
但犹豫之后,他还是选择了放弃。
对他来说,现在的老人和当时的他并无不同,只是需要有人稍微拉上那么一把就够了。
人距离深渊的边缘,往前往后也不过短短一寸。
说罢,没再管老人的反应,苏齐起身,把钱包还给了对面的男人。
男人看着被放到眼前的钱包,神色微怔,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脸上浮现出恼怒神色,起身就要去找刚才离去地清洁工。
“别去了。”苏齐摇头:“放他一马吧。”
“为什么?”男人面色愠怒:“他知不知道我钱包里有什么东西?真丢了把他卖了都赔不起!”
“他刚才动作不够熟练,指尖茧子又不够多,不像是干苦力的人,看起来是第一次这么做。”苏齐道:“这个年纪的老人,又说不了话,能被逼到这样,估计是遇到了什么事。”
男人看着苏齐,刚要反驳,却见青年微微一笑,指着背后的时刻表。
“最重要的一点是,火车检票开了。”
“如果你不着急,现在去找他也没关系。”青年拿过自己的行李,拉杆箱很轻,拖动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声音:“我随口一说,你自便就好。”
刚才还着急的男人见苏齐转身,又恢复了平静,他满脸兴味,快步上前,紧紧跟上了苏齐的脚步,一左一右地和青年并肩走着。
平心而论,这张脸虽然比不过江久与苏齐,但也是足够出众的长相,只是那双狐狸眼狭长,笑起来的时候总有些捉摸不透的意味。
“这位先生,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他眯眼笑道:“不知道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我好感谢你。”
“不好意思。”苏齐掏出身份证,刻意遮挡了有人像的那一面,这才脸色遗憾地回到:“举手之劳,用不上什么感谢。”
青年推着行李箱一路向前,他脚步足够快,若是一般人就真被甩下去了,可身后这人更是坚持,就是笑眯眯地跟在青年身后,不紧不慢,一直说着差不多的话,总结起来就是和苏齐要个联系方式。
苏齐上车厢,他也跟着上车厢。
苏齐放行李,他也跟着把行李箱放在床底。
苏齐躺卧铺,他也……跟着站在了旁边。
这趟车人不多,但苏齐的下铺旁边有人,一路跟着苏齐的男人站在原地,有些尴尬。
事到如今,他才忘了自己没买票。
另一个卧铺上呆的是个盘腿坐的大爷,感受到男人灼热目光,他往旁边稍了稍,一挪屁股,热情地拍着自己的床铺:"小伙子,过来坐啊!"
男人的视线掠过大爷躺过的地方,不自觉皱起眉。
他换了副脸色,一脸为难地看着对方。
“大爷,我和我朋友一起出来玩,没买到连在一起的座,您能不能和我换个地儿啊?我给您再补点儿钱。”
座位自然是没有买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