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感情经验的苏齐哪能顶住这样的撒娇,他一下红了脸,但还是努力伸手,摸上江久的脸,嘴唇轻触,在上面留下一个轻柔的吻。
“…没有躲你。”
江久微愣,随即摸了摸自己的侧脸。
他又看了苏齐一会儿,语气试探:“阿齐,每天这么跑不同的地方不会累吗?”
“不累啊。”苏齐露出笑容。
钢琴对他来说,从来都算不上负担。
倒不如说他已经觉得自己比绝大多数人幸运,能够全身心的从事自己所热爱的音乐。
江久垂眸:“如果有人给你足够多的金钱名利,你也不会放弃吗?”
“不会。”苏齐的回答毫无犹豫。
他永远不会放弃自己所追寻的东西。
青年说得纯粹,眼眸清澈到一眼望得到底。
他是认真的。
和江久每场演唱会所看到的他一模一样,坐在琴凳的时候,眼中只装得下琴键与乐谱。
这样的苏齐过于闪亮…也过于刺眼了。
甚至江久原本要问出口的“那如果是我呢?”也没问。
他只是移开视线,掩饰自己心中微妙的嫉妒。
彼时的苏齐也没有想到,自己某一天真的放弃了。
被迫的、彻彻底底的放弃钢琴,只剩下一双握不紧的手。
“谢谢你喜欢我。”苏齐眼角微微弯下,像是刚才没有片刻的失神:“但我现在没有恋爱的打算。”
一模一样的回答,看来是真把他忘了。
李关看着苏齐,就像是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他一屁股坐回床铺,夸张地叹了口气。
“没关系,没关系。”他笑容有些莫名意味:“不着急现在就答应我。”
-
再来医院复检的时候,张医生的脸色很差。
他几乎耳提面命让苏齐住院手术。
但苏齐仍然拒绝了。
他这次甚至没有拿上医生的开药单。
出了医院,他摇摇晃晃地来到了附近的小药店,小药店的门前有两阶低矮的台阶,青年迈步,一阵失衡的感觉传来,迷迷糊糊的,几乎让他丧失了对方向空间的感知,左脚一扭,踏了空,重重摔在药店的玻璃门上。
鼻腔湿热热的,刚才好不容易止住的鼻血再次涌出,他快速捂上鼻子,暗红色的血液几乎要染红苏齐的掌心。
“先生,先生!”看管药店的年轻女人一惊,急忙出来搀扶:“您没事吧?”
她把苏齐拖到店内的长椅,拿了纸巾和温水,过了好半天,这在门口摔了一跤的青年才回过神,他的手上脸上衣服上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衬得那张苍白的脸更加虚弱了。
苏齐的双眼一阵发黑,周围的景象都变得光怪陆离起来,他强撑着睁开眼,擦干净自己脸上的血渍:“谢谢…麻烦您了。”
“你这是怎么了?”店主一脸担忧:“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苏齐摸着手中的玻璃杯,热水的温度正源源不断地从指尖涌上来,让他的身体也变得温暖了不少,他抬起头,下意识地微笑,向着眼前的女人解释道:“没有,我只是今天没吃饭,有点低血糖。”
店主狐疑地看了他几眼,半信半疑。随后,她上收银台附近翻找半天,拿出两颗糖果。
“喏,把糖吃了,现在的年轻人不能仗着自己身体好就不吃饭啊。”她看了苏齐一点,又小声道:“更何况看着身体都不好。”
她刚才就发现了,青年的体重轻得可怕,她都做好拖动的准备了,结果稍微用力一抬,青年就被安置在了店内的位置。这么差的身体,不吃饭都是嫌自己命够长了!
糖纸亮晶晶的,是苏齐小时候见过的能叠千纸鹤的糖,他谢过女人,小心翼翼地接过,剥开一颗放进嘴里,橘子的酸甜在舌尖融化,带来久违的满足感,好像身体都回复了一点能量。
他试探性地撑起腰,支起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到收银台前。
“你要买什么药?我取就行了,你别动弹。”来药店自然是买药的,刚才出了那样的插曲,女人连忙把苏齐按回座位,自己急匆匆赶到柜台旁:“是治疗低血糖蕴养身体的药吗?”
苏齐摇头,他看着琳琅满目的药柜,目光掠过一个个药盒旁挂着的标签,落在了最下层的位置。
“我想要一盒止痛药…最便宜的那种就行。”
他走后,店主摇了摇头,收拾药品的动作都慢了些。
青年的行为举止温和有礼,那气质也不像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只买了一盒最便宜的止痛药。
她看着苏齐远去的背影,又叹了口气。
都是老百姓家家的,谁顾得过来呢。
远离了人群,苏齐才终于在公园的长椅停了下来。
他囫囵吞枣,没有水地咽下一粒止痛药,苦涩的药片沾上他过干的口腔,刚才糖果的甜意很快就消失了。
他没买靶向药,只买了一盒廉价止痛片的原因很简单——他没钱了。
苏国几乎卷走了他身上的所有钱,他身上的存款只够租下那间漏风的出租屋。
从小到大的老宅也被卖掉,当他某天回家的时候,门锁开不开,开门的也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谁啊?”
看着眼前陌生的面孔,青年站在原地,勉强露出微笑。
“没什么,我找错了。”
事到如今,一切都变得没意义了。
苏国的电话也打不通,以前那些业内前辈的电话也打不通,苏齐看着被冻到的手机,上面表示着电量的数字跳得飞快,他哈了一口气,却感觉手机在微微振动。
——有人给他打电话了?
苏齐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上面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
孟客来。
他放弃和戴维先生的会面后,再也没给他打过电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