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齐死了。
就在他们从孟客来家回去的第二天。
医生说病人生存意志薄弱,免疫系统崩溃后于睡梦中休克,看守的护士也没能察觉。
就这样走的悄无声息。
孟客来去领人领东西的时候,面无表情地走来走去,医院的程序步骤他是一个不熟,只知道跟着护士走,当医生问死者家属在哪的时候,孟客来也只能机械地举起手,说我是他的朋友。
多可笑,苏齐这样的人,最后来给他收尸的只是他这样一个算不上朋友的朋友。
方前给孟客来苏齐开药单的医生愣了片刻,他认出了苏齐的名字,也记得孟客来的脸。
“唉。”医生叹了一口气,让孟客来领走苏齐的东西:“节哀顺变。”
有什么可节哀顺变的?
孟客来面无表情地想,他一点儿都没感觉,没有喜悦没有悲伤,空洞的心脏认得出苏齐的病房,却仿佛失去了和对方有关的感情。
病房里也是,什么都没有。
苏齐带来的很少,带走的也很少,除了他执拗带回的木箱,手机,只有一套半新的病号服,看着这套衣服空荡荡的挂在柜子里,孟客来却觉得顺眼多了,苏齐瘦成那样的身体,穿着还没衣架挂着好看。
还有这病床,窄窄的这么大点儿,哪够苏齐一个成年男人躺的,现在不用了也好。
孟客来一边想着,一边默默地抚平每一道床单褶皱。
临走前,王刚叫住了他,原本精神的男人此时也胡子拉碴,他指了指苏齐的空床位,又拍了拍孟客来的肩膀,侧过的脑袋上,男人的眼眶也红了起来。
“节哀顺变。”
孟客来依旧面无表情,他没理会男人,径直出了门。
他出门的时候险些和小女孩撞上,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怯生生地闪身,躲到自己母亲身后,女人拉过自己女儿的手,一脸抱歉的看着眼前青年:“不好意思啊,这位小哥,你是这个病房的吗?”
孟客来没回答,女人也没注意,只是接着往下说:“你认不认识这个病房的人?高高瘦瘦的,留着一头长发戴眼镜的男生?”
“你们找他什么事?”孟客来死寂的眼珠转动一下,开口询问眼前的母女二人。
“是这样的。”女人无奈地笑了一下,旁边的小女孩察觉到什么,也探出了头,她从兜里掏出一只亮晶晶的千纸鹤。
千纸鹤落在孟客来掌心,哗啦啦地响,还有着甜甜的香味,像是糖果。
女人继续解释道:“之前丫丫哭得厉害,我管不住,还是这病房的病人帮着我哄好丫丫的,他给了一颗糖,说这颗糖叠的千纸鹤能飞起来,这孩子叠了半天,好说歹说,非要过来给人看看这只叠好的千纸鹤。”
丫丫看着孟客来手中的千纸鹤,又看了看没表情的孟客来,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拉了拉他的衣角。
“大哥哥…在里面吗?”
好半晌,孟客来才低下头,他半蹲下身子,动作僵硬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他出院了。”
如果苏齐真的出院就好了。
漫无目的地走了半天,开了半天的车,孟客来才发觉自己来到了哪,他换上粉色毛绒拖鞋,下意识从鞋柜多拿了一双,回过神的时候,两杯水也已经放在桌上。
除了那套衣服和那个木箱,孟客来什么都没带回来。
他甚至最后才知道苏齐签署了遗体捐赠协议,把自己的遗体留给医院当做研究案例。
哈。孟客来扯扯嘴角。
他倒是想的轻松,什么都没留给别人。
心中带着恶意,孟客来伸手,抓向苏齐留下的木箱。
既然他死得这么快,他偏要把他唯一留下的东西搅得一团糟,最好是弄得零碎,左一块右一块的扔进垃圾桶,逼得苏齐的灵魂也要回来找他算账才好。
孟客来的计划还没开始实施,钢琴声突然响起,他扭头,发现是苏齐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皱眉挂断,但那电话一遍又一遍的响,到最后,孟客来不得不点击接听,语气愤怒:“干嘛?人都死了还有打骚扰电话的啊?”
他没想到是别人。
或者说,若是真有人在这段时间给苏齐打电话,为什么不来医院看他,而只是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那里。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惊了一下,随后语气冷硬地开口:“把电话给苏齐。”
这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孟客来语气缓和了些,但还是很凶:“你谁?给苏齐?你自己去医院找他!”
“他去医院了?什么时候?”
“呵。”孟客来把刚才那点熟悉抛之脑后:“你给他打电话,连这件事都不知道?”
“你是谁?”男人也被激怒,语气中甚至暗含威胁:“我打的是苏齐的电话,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不三不四的人?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