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盔甲的碰撞声。
众人转身望去,只见坍塌的门洞外,一位身着青色官服的官员正站在那里,腰间刻着“县尉”二字的令牌闪过光。
他身后簇拥着一队荷枪实戟的侍卫,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青色官服那人高呼:“听闻翠竹村疫病久不治,特奉命前来祝各位平疫!”
众人视线纷纷看向了堂内的青色官服的胖官员。
他尴尬地笑了笑,脸上的假络腮胡因为刚才堵门时太过用力,已经脱落了一半,耷拉着挂在嘴角。
宋昭走到门前,扬声问道:“既是平疫,又为何带这么多的侍卫?”
官员没有回答,而是低声对身旁的侍卫长说了几句。顿时,所有侍卫都将武器出鞘,迅速将祠堂团团围住。
"这里还真是热闹。"话音未落,院外传来一阵从容的脚步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深赤色官服的中年男子缓步走来。
青色官服的县尉一看到来人,立刻如变了个人似的,慌忙哈着腰迎了上去。
"郡守大人,您怎么屈尊来到此地了?"
“本官赴约路上,途经此处,听说翠竹村疫病已经完全治好了,如此好事,便想着来看看情况。”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举着武器的侍卫,脸色微沉,反问道:"这些侍卫为何在此持刃?"
县尉犹豫片刻,灵机一动答道:"方才听说有药人作乱,属下便带人来此镇压。"
郡守神色凝重道:"竟然有此等事,多亏今日顺路经过,不然还真错过了这桩大事。"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命令道:"还请县尉多费心督查此地疫情,朝廷对此事极为重视。"
"是。"
县尉恭敬应答,等到郡守走远,他的脸色方才阴沉下来,冷冷地向侍卫挥了挥手。侍卫们立刻收起武器,缓缓退了回去。
“真是晦气。”那县尉淬了一口吐沫,随即一招手,随即挥手示意侍卫拥簇着自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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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此情景,堂内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刘绍一把攥住那青色胖官的衣襟,另一只手高高扬起,眼神凶狠低吼道:"你这竖子!还不快快道明情况!"
那胖子被他抓得脸色发白,双手连连后退,口中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囫囵话来。
宋昭缓步上前,轻轻拍了拍刘绍的肩头,温声道:"刘大哥,且莫要如此激动。眼下当先处理要紧事。"
他目光扫向角落里蜷缩的药人,示意刘绍看去。
刘绍会意,悻悻松开手。那胖子如获大赦,跌跌撞撞退后数步,这才站定。
义姁回过神来,转身之际,发现方才还立在隔间的黑影竟已消失不见。她想起方才阿蘅痛哭的模样,急忙环顾四周,在隔间角落里寻见了蜷缩在枯草堆中的阿蘅。
义姁急忙走了过去。
眼前的阿蘅,脖颈间黑点已经消失不见,似乎已经脱离了刚才那般险境,小小的一只,安详地躺在枯草堆上熟睡。
义姁放心地笑了一下,蹲下身,目光流转间却注意到了看到了阿蘅掌心的银针,还有血迹已经凝固的手腕。
她神情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立即起身走回徐济安尸体旁,果然也在他的手腕上看到了割开的痕迹。
和阿蘅位置一样。
义姁心中一紧,那晚血池中喷涌出的密密麻麻的蛊虫又浮现在脑海中。
若她没有猜错,这便是《蛊方纪》曾提到过的阴引渡法。只是此书记载内容太过邪门,已经被当朝列为禁书。
刘绍走到门口,踢了踢地上的药人,却被其诡异的坚硬程度吓了一跳,惊呼道:"这是什么鬼东西,力气大得惊人!"他随即唤来几个弟兄,准备将这些药人就地掩埋。
义姁阻拦道:“以防万一,还是转移到院中烧了。”
众人商议片刻,都觉得义姁言之有理。
他们找来干柴,将药人拖至院中。火把点燃的瞬间,火光“呲呲”冲天而起,浓烟滚滚升起,伴随着浓重的恶臭味。
义姁与宋昭在后山寻得一处清净之地,将徐济安安葬。
下葬时,徐建的的衣袖里滚出小半只硬的发霉的馒头。
义姁认出来,这是那日徐济安被赶到门外时,阿蘅偷偷送给他的半只馒头。
碑文立起时,他们拜了三拜,转身正欲离去,却发现堂内的医者与一些能行走的村民早已在后面站了许久。
他们虽不知前后缘由,但也亲眼看见了徐济安当时绝望,从容,癫狂,痛苦,挣扎,到最后归于平静,门外的药人亦随着他的平静而归于沉寂。
他们不说,但心中却清楚那些药人为何会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