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怒瞪了一眼旁边的中年男子,而后对着义姁和宋昭扬声道:“那一夜,我看得真真切切,是他偷了娘子的药,还在上面涂抹了自己有毒的口水,才害的那老先生感染...”
义姁惊讶之余,却仍认真的听着。她与宋昭那晚其实便已猜到了,本不想追究,却着实没有想到最后他们竟自己说了出来。
她走上前,轻轻掸去了她肩上的灰尘,柔声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是个果敢的娘子。”
她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斯人已逝,对于我来说,追究这件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可以赎罪,可以道歉,可以做一切事去弥补之前的亏欠,可我想,最重要的珍惜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命,这也是那位老先生所希望的。”
闻言,那小娘子惊讶之余,眼波流转间似有泪光闪烁,而后点了点头。
义姁见状,后退几步,与宋昭相视一眼,而后共同抱拳向村民们告别。
村民们齐步向着义姁和宋昭鞠了一躬,而后久久地站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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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处,义姁回头望了望身后的翠竹村,转身沿着泥泞的小路向远方走去
正值正午,金灿灿的阳光洒在村道上,将一树树桂花晒得香气四溢,甜腻的花香混着泥土的芬芳,在暖阳下愈发浓郁。
"姁儿,我竟一直不知这夜交藤有如此奇效。"宋昭在她身侧,语气中带着几分惊叹。
义姁轻笑着摇摇头:"我也是头一次听说。昨晚有人告诉我,这夜交藤需与清泉水混合使用,方能显奇效。"
“是何人?”
义姁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不知道。或许是哪个高人指点,又或许是..."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徐老先生的鬼魂?"
宋昭闻言,轻轻敲了敲她的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你这丫头,都多大了,还爱说这些胡话。"
他的手在她头上停留了片刻,又收回,眼神忽然变得深邃:"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义姁抬头看了看他,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自然还是有些难过。徐老先生在伽蓝寺救了我性命,还为了替我取回被偷的药膏而染上了疫病。他对我的恩情,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她的声音顿了顿,忽然又扬起嘴角,"不过昨晚给病人上药时,看着他们平稳的呼吸,我突然明白了徐老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昭点点头,语气敬重道:"老先生舍己为人,这份风骨确实令人敬重。"
义姁点了点头。脑中却忽地想起《蛊方纪》中所记载的邪乎针法,与徐济安和阿蘅当时的状况及其符合。
可她也只是猜测而已,毕竟未亲眼见到阿蘅和徐济安身上的母蛊。她犹豫了几番,还是把话憋了回去。
"姁儿,你可知你离开长安的这五年,母亲总在我耳边念叨你。"宋昭忽然开口。
“真的吗?”
义姁笑道,脑中映出宋夫人的模样。她是个极其温婉的女子,总爱摆弄笔墨诗书,待义姁如同亲女儿一般。她轻声道:“我也甚是想念娘。”
"既然现在在河东郡,安邑县也不算太远。姁儿,要不你先别急着回长安,随我一起回去看看母亲吧?"
义姁笑答道:“我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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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府的棋室内,檀香味袅袅升起。萧衍与张常相对而坐对弈,棋盘上黑子白子错落有致。刑寂持刀站在门口。
张常执白子的手轻轻顿了顿,抬头看向萧衍,眼中闪过一丝惊叹:"瑜之,你这手棋真是妙极了。"
他另一手摇着扇子,无奈道,"怎么就不肯让我一局?"
萧衍放下手中的黑子,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棋子的棱角。他盯着棋盘,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张兄收了我那么大一份礼,输我一盘棋还不愿意?”
“行行,谢谢我的萧弟...”
张常客气笑着,忽然想到什么,正在收拾棋子的手突然顿住了,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萧衍。
“只是瑜之啊,你大可让刑寂直言那翠竹村里有药人,我带人去便是了,为何要假借赴约之名将我引过去?”
“张兄若带人去了,岂不是抢了别人的风头。”
张常闻言,明白了萧衍的话中之意,怒音道:“我已写信禀明朝廷,这些个吃皮扒外的,早晚吃不了兜着走。”
话毕,他叹了一口气,语气担忧道:“只是这药人,多年来又再次现世,怕是又要掀起一番风雨了...”
萧衍执黑的手微微一顿,目光深邃,褐色瞳孔中映射出棋盘上复杂的局势。
黑白子落在何处,皆是棋局中的一环。
“瑜之,你这张脸是怎么回事啊?”张常忽然注意到萧衍脸上的伤疤,忍不住调侃道。
萧衍闻言,轻轻摸了摸已经结痂的伤疤,淡然一笑:“被一只野猫挠了一下,无妨。”
“竟有如此猖獗的野猫,竟能近得了你的身,倒是有些本事...”张常继续打趣,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这张俊脸被毁了,当真叫人好生惋惜...”
萧衍低头吃了颗白棋,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张兄倒真是会关心人,不过...”他故意拖长了语调,“还是心疼你的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