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坐在供桌前,目光凝视着那块熟悉的牌位,“三年前,姁儿回来得太迟了,您走得太快,都没来得及和姁儿好好说说话。如今姁儿又回来了……”
一阵微风突然从门缝中溜入,将铜炉中的香烟吹得四散飘舞。
“从前您只让兄长跟着您学医,不让姁儿学,虽然对姁儿极其严苛,但姁儿从没恨过您。”
她低头轻笑,声音中带着几分苦涩,“因为姁儿也骗了您。”
她盯着排位,沉默了许久继续道:“姁儿其实记得从前的事情,虽然您把姁儿领会宋家的那天,给姁儿扎了几针。后来随着年纪渐长,姁儿的记忆便一次又一次慢慢恢复。”
她盯着牌位,目光愈加深邃,瞳孔中恍若映射出十三年前的那场大火。
大火前,一个自称是“娘亲”的长发女人将她藏在厨房中的米缸中。她再出来后,空旷的一片只剩下焦黑的尸体和满地带血的刀箭。
义姁低头从胸口里掏出那块蟠螭纹鎏金玉佩。
“此番翠竹村之行,姁儿见到了那个下查封令的人,”
她望向玉佩,眼神尽显深沉,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几乎要捏碎了手中的玉佩。
“姁儿定会再找到他,查清当年义家的真相。”
祠堂外,一双布鞋停驻在门槛处驻足片刻,而后转身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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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宋夫人一如既往地如从前那般照料义姁,给她夹菜,絮絮叨叨地说着安邑县这几年的变化,追问着义姁在长安的学医经历。
义姁说在长安时,一番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一代名医郑无空,有幸拜他为师,这五年过的很充实很快乐。
宋夫人让义姁多在家中多住一段时日再回长安。
义姁本想拒绝,可突然想到宋夫人精心为她布置的厢房,心中一阵犹豫。她想到了那张查封令残页和袖中藏着的玉佩,便决定先在安邑县先调查一番,而后再回长安。
想着,她便应了下来。
得知义姁答应留下,宋夫人甚是高兴,忙又嘱托侍女去厨房加了几道甜点。
义姁夹菜之际,目光却瞥见对面的宋昭。他正低着头,筷子停在半空,神色怔忡。
"兄长?"她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疑惑,“你可是有心事?”
宋昭抬起头,目光与她相接。可即便是一瞬间,义姁还是捕捉到了他抬眸时的那一份不自然。
“没什么事。就是适才听欧阳叔他们讲,今日家中药铺的药源又出了点问题...”
“我记得安邑县内几家药铺并不是同一药源,当下若是短缺是否可以问其他药铺的掌柜救个急?”义姁主动提议道。
宋夫人见状,放下筷子,轻轻拍了拍义姁的肩头:“姁儿,你不要担心。娘前几日已经处理过这件事了,你不必为此担忧。”
”那就好。”义姁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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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宋夫人执意拉着义姁和几个侍女前往云杉坊。一路上,她都在念叨,说义姁如今穿得太过素雅,倒不像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家了。
云杉坊是整个安邑县最大的衣服铺子。店内装饰雅致,木制的衣架上挂满了各色衣料,都是当季最新流行的款式。
“宋夫人,您来了。”女店主客气地走上前招呼。
宋夫人笑答:“今日带我女儿来看看,你去忙吧,我自个人儿看。”说着摆了摆手,走到了各个衣料前。
义姁站在原地,环视了一圈周围。
这间木屋子倒是别致,飘散着淡淡的檀香味,各色医疗摆放木柜纸上。几名女子熟练地测量着衣服样本,熨烫着衣服。还有几个女子正忙碌地为顾客量体裁衣,银针在布料间穿梭,发出细细的衣服摩擦声。
义姁没想到安邑县这些个女子经营的衣服铺子,倒是不逊色于长安的衣服铺子。
“姁儿,你来看看这个款式你可喜欢?”宋夫人摸着一件红白相间的曲裾道。
义姁走上前,笑道:“看来娘真的很喜欢红色。”
宋夫人拿起衣服在义姁身上比划了两下,缓缓道:“不是娘喜欢红色,而是因为我们姁儿,穿红色最好看。”
义姁想到自己儿时的衣服大多是宋夫人挑选的红色。她轻声道:“我很喜欢这件,只是...”她声音低了下来,犹豫着不说话。
宋夫人问:“只是什么?”
“姁儿儿时,在这附近遇到一个瞎眼的老头...他说女儿命犯红煞,穿红色衣裳不吉。”
"胡说!"宋夫人立刻打断了她,“我女儿才不是什么红鸾孤煞...”
“是啊,”
她故作委屈问道:“姁儿记得是一个瞎了眼,跛着一只脚的老头,也不知他如今还在不在,如果可以,姁儿也想亲口问问他...”
“娘子说的是住在东巷的郭老头吧。”
女店主走上前,缓缓开口道:“那老头早年在这街上摆摊,后来不知怎么就不见了。”
义姁追问:“他住在东巷?”
“不错。”女店主点了点头。
宋夫人又在店内转了几圈,最终选定了几件衣裳。虽然嘴上说着不信那些迷信,但她的目光却避开了那些过于鲜艳的红色衣料。
量完尺码后,女店主嘱托她们后日来取。
出了衣衫坊,暮色已渐渐显,半边天已经染上了暖黄色的光晕。宋夫人提议再带着义姁去买几件首饰。
义姁看了看东边,却找借口推脱了。她说回来时在王姑那里定了一件首饰,让宋夫人先回去,自己取完首饰便回去。
宋夫人闻言,瞧着暮色渐临,嘱托了义姁几句,便带着侍女回了宋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