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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孤烟望蘅(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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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姁闻言心头一惊,实没想到这男子竟能厚脸皮地说出这样的话!她向来骨傲心高,最不屑地便是为饱食暖衣、居有定所这种小事向他人折腰。当年十四岁的她初到长安城,被市井无赖骗走了全部积蓄,愣是在市井中的檐下一隅过了一夜。

她如此脾性,自然不会答应他,可转念一想,本就是他私自将自己带到宫外,留她住宿本就是应当,自己何苦还要为了他挨一夜的风霜?

思索间,她一脸幽怨地看着椅子上正在把玩玉佩的男子,又羞又闹,话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见状,萧衍朗声一笑,及时收住,嗫嚅道:“又不是当真要你求我,怎么还急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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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衍安排刑寂带义姁前往客房。二人一路无言,刑寂面覆半边面具,在前引路,义姁随后。几番接触下来,她只觉这蒙面男子,倒是与那话多且轻薄的男子很是不同,寡言少语,自周身散发着疏离之感。夜幕已深,一路上七拐八绕、曲曲折折,也不知是过了多少个廊道拐弯才到。

刑寂离去后,义姁点燃一根蜡烛,举烛环顾四周,随后移步至床边乌木矮几旁,将蜡烛放入琉璃灯中。豆大的火苗轻轻摇曳,将屋内映照的影影绰绰。

这是间雅致的客房。身后是一方雕花楠木床,床帷轻垂,帐幔用素色蜀锦所制,其上绣着淡雅云纹,无风自动。顺着地面青砖望去,墙角摆放着一盆幽兰,散发出馥郁香气。

单是这客房的布置,就远超寻常富贵人家的正室了。义姁坐到床边,更加确定心中所想:这男子若不是皇室宗亲,便是朝廷高官。念及此,她不禁幽幽叹了口气。正是因为他如此身份,倒叫义家的案子更加扑朔迷离。

也不知想了多久,义姁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其实在睡之前,她还暗自警醒自己,毕竟是借宿他人家中,不可睡得太沉,需留几分心眼。可奈何这一床的珍贵的羊毛毯子、羊毛棉被实在是太柔软舒服了,与她在宫中所用的葛麻被子简直不能相论,于是一躺下便一觉睡到了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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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寂返回时,途径主室,瞧见里面灯火犹明。昏黄的麻纸上,映出他家大人席地而跪、翻阅竹简的侧影。他在门口伫立良久,天上的月亮已经偏离了半边位置,那侧影却仍旧凝然不动。

他侧身贴近门缝,轻声提醒:“大人,已经后半夜了。”

半晌,屋内传来竹简搁置在桌上的脆响,随后是那声熟悉的回应:“知晓了,你回吧。”

刑寂闻言,仍站在原地,直至室内烛火俱灭,才转身离去。

他追随大人十几年了,多年皆是如此。大人孤身一人,无妻无子,向来是他守夜相伴。自上次从翠竹村归来,大人便常熬至后半夜。他深知大人的身子骨,却也了解他的脾性,劝是劝不动的,便索性陪着。

不过今日,他心中却难得泛起一丝欣喜。那宫女是上次在翠竹村的女医师,不知因何缘故如今成了宫里的宫女。大人多年苦寻名医多年,如今终有一人能为他施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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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义姁并未见到那两名男子。一大早,一身着粗布短衣、头戴布巾的车夫,便已驾着马车在门外候着。见着义姁,他招了招手,言是奉他家大人之命,送她回宫。

义姁透过一扇木门瞧见了他。这是一扇榆木所制的木门,工艺精美,铸着蜿蜒灵动的螭龙。榆木珍贵,这龙纹又雕琢得栩栩如生,诚是件难得的珍品。只不过这门宽不过一丈,高约两尺,倒是狭窄得很。

寻常人家建房,都极为讲究风水方位,尤其是大门朝向。世人皆信,南方象征着光明繁荣,可庇佑家族吉祥如意、福运昌盛。

义姁抬头看着头顶,圆日彤彤,旭光淡淡,直直地正照着她。这才明白面前的门为何会如此狭窄,原是侧门。

她心中暗道,从前随师傅外出看诊,无论富贵素寒,簪缨世家或白丁俗客,向来都是从正门出入,还从未走过侧门。也不知这男子身居何等高位,如此怕人见了他家挂着牌匾的正门,莫不是居心不良的佞臣贼子吧...

念及此,她心猛一跳,忽的摸到腰间的宫女令牌,这才想起如今自己的身份。她早已不是从前民间颇有名声的女医师了,而是卑微低下的宫女,自然是只能走侧门。

马车一路颠簸,哒哒的马蹄声掺杂着早市的嘈杂声。从前在百草门中时,义姁总爱和师兄弟们一起逛早市,自入宫后便再未涉足。她忍不住掀开帘子瞧上两眼。

路两旁,商贩正忙着摆弄着地上的货物,有卖谷物农产品的,竹编草编的,还有故意扮作胡人卖香料草药的...往来人流熙熙攘攘,妇人讨价还价的争执声、商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

察觉到身后的女子探出了半个头,车夫紧了紧手中的马缰,马车顿时难以察觉的慢下了几分。他吆喝着嗓子高声提醒道:“姑娘可要坐稳咯!”

闻言,义姁回过神,正欲回话,却忽觉这声音有些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瞧着眼前坐在御位上的车夫,熟练驾驭马车的模样,她恍然大悟。

那晚从王美人宫中出来,夜雾之中惊吓到的正是他所驾驶的马车!

想到这,她猛地松开帘子,坐回车内。眉头紧蹙间,双手也不自觉地攥紧了裙角,心中反复思量。

先前因玉佩之事,她一直怀疑是这男子与张姑姑是否有关系。如今看来,王美人生产当日,皇上太后恰巧离宫,他一个外男却急着赶往昭阳殿。不论他是皇室宗亲还是高官达贵,都是没有理由去见皇上的女人。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一种可能。

那两个字实在难以启齿,且此事干系重大,她目前也只是猜测,沉思之下还是决定将这个想法藏在肚里。

她又掀开帘子,轻声问道:“御者,你御车之术如此娴熟,想必你家大人定是身居要职,时常受诏入宫,才成就了你这一身御车的好本事。”

车夫扬鞭轻甩了一下马屁股,乐呵呵地回道:“姑娘好眼力!我若是车技不佳,又怎敢替大人御车呢!”

“不知大人是何官职?”

“哈哈!”车夫迎着风大笑,头巾被风吹得向后飘飞,“姑娘若是想知道,自个儿去问便是!”

见车夫不愿相告,义姁便坐回了车内。马车疾驰片刻后,便停了下来。听着外面从沸反盈天归于阒寂无声,她便知已至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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