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芝闻言,觉得昭仪说的甚至有理,将药包递了过去。
“昭仪可是不信那宫娥?”
“并非,”柳昭仪轻摇头,玉手缓缓解开了药包,“昔日得宠时,讨好之人如过江之鲫。如今我已失势多年,又有几人能如她这般?只是我对某些药材过敏,查验一番总是稳妥。”
小芝一副明了的模样,随着牛皮纸缓缓展开,她忽见昭仪指尖一颤,望着散落的药材,怔在原地,眼底尽是惊色。
“这是芎归胶艾汤,”柳昭仪捏起一片当归干,喃喃道:“她竟是百草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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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姁从昭阳殿回来后,在太医署门口遇到了来看望她的小莲。二人久未谋面,执手相谈,絮叨别后琐事。义姁好奇她白日得闲,心下正疑惑。小莲笑着解释:“如今掖庭换了顾瑾姑姑掌事,顾瑾姑姑宽厚仁善,我们也多了些休憩时辰。”义姁方才反应过来。
刚走进寝院中,一股诱人香气扑面而来。义姁闻出来这是羊肉的味道。老槐树下,一背影正在倚着陶缸忙碌着,一旁案桌上的青炉青烟袅袅。
“江禄?”义姁瞧着那忙碌的身影有些眼熟,试探唤道。
江禄正忙着清洗手中的食材,听见义姁喊自己,回过头得意地笑答:“今日且让你悄悄我发现的新吃法!”话未说完,又转头忙活起来。
听到吃,小莲顿时来了精神,松开挽着义姁的手,凑到江禄旁张望。江禄余光瞥见这小姑娘探头探脑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
青炉中的水已经沸腾。江禄猛地转过身,手中食材带起的水珠正巧溅了小莲一脸。小莲“啊”的一声轻呼,揉着眼睛后退了好几步。
见江禄又故技重施,义姁想起上次被他泼水的情形,又好气又好笑。但看到小莲被捉弄,便嗔怪道:“江禄,你过分了!”
江禄却不以为意,将手中当归和生姜倒入沸水中,翻涌的水花瞬间平息了许多。他又拿起一旁的竹筷轻轻搅动。微黄的汤汁冒着腾腾热气,表面浮着点点油花,气泡“咕嘟咕嘟”地从炉底翻涌而上,带着汤中肉块和药材如舞蹈般旋转着。霎时间,肉香混着药香四溢开来。青炉四周的四个耳杯中,盛着黑亮的调味酱汁。
小莲闻着香味,早已把方才被泼水之事抛诸脑后,又凑上前来,痴痴地盯着江禄搅拌的动作。
江禄见状,放下筷子,主动介绍道:“此物件唤作染炉,边煮边添加食材,最适宜冬天享用。”他又指了指四周的杯耳,道:“此四处盛放的是酱汁,食材蘸上一蘸,滋味更甚。”
义姁轻笑:“你平日里总说柳嘉痴迷医书,看来你是整日痴迷于吃食之道了。”话音未落,她与小莲已笑作一团。
“《黄帝内经》中说,五谷为养,五谷为主,五畜为益,五菜为充,气味合而服之,以补精益气,你可别小瞧了吃的学问。”江禄忙不迭解释。
“好好好,算你有理。我已然见识过了,你好生吃着。”义姁笑着妥协。腊月时节,即便午后,外面依旧寒意潺潺。加之送药前刚用过午膳,她并不觉饿,便准备回房去。
刚回过头,义姁便觉被两股力量拉扯住。回头一瞧,小莲正眼巴巴拽着她的手臂,满脸央求之色;再看翘起的衣角,竟被江禄攥在手中。
终究是拗不过这两人,义姁只得留下。江禄赶忙回屋取来两张席塌铺在地上,三人围炉而坐。
江禄给每人盛了一碗热汤。小莲也是不怕生的,拉着江禄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义姁在旁边听着二人的对话,倒是有趣。想来小莲在掖庭中憋闷久了,难得有这般放松的时候。
见义姁一直默不作声,江禄忍不住问起药方之事,今早义姁把药方给他去抓药时,便觉得这药方非同寻常,从未见过。被追问得紧了,义姁只好坦言:“此乃百草门的秘方,唤作芎归胶艾汤,是门主郑无空早年为一位有孕的官家夫人所开。”
“百草门?”江禄听闻,眼中闪过一丝惊色,看着义姁语气满是钦佩:“难怪你医术这么高超,原来竟是百草门的弟子。”
“百草门是什么?”小莲正捧着碗喝汤,一双水汪汪的杏眼中满是好奇。
义姁解释道:“那是民间最负盛名的药门。门主郑无空乃战国名医扁鹊之后,最善医治疑难杂症。”
“原来如此。”小莲放下空碗,恍然点头。
江禄笑着补充道:“百草门中能人辈出,各有专攻,连太医署的侍医都赞叹不已呢。不过传闻这百草门向来是不收女弟子的,看来你宋阿姊啊,必定身怀绝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