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远点头,还是一贯的好脾气:“好的,好的,护士小姐,我们会注意的。”
一样是大学老师,两个人性格南辕北辙,夏老师教数学,端木老师教美术;夏老师严肃,端木老师温和。
端木茵一直好奇两个性格那么不同的人怎么会对上眼。
父亲却不以为然:“那是你没见过夏老师站在讲台前的样子。”
“是什么样子?”
“当然是闪闪发光的样子。”
病了一场,夏老师明显消瘦了点,即使医院允许她出院了,她看上去还是有点虚弱。
送二老回家后,端木远一定要留梁淮吃晚饭。
晚饭是端木远做的,梁淮想帮忙,被夏老师拦住了:“你让他做吧。”
夏老师这么说了,梁淮也不客气了。
夏岚刚出院,精神还没恢复过来,和梁淮说了会话,便打招呼回房休息了。
端木茵心里难过,看着夏岚略显佝偻的背影,不由感叹:“夏老师以前多精神,训我半小时都不带喘气的。”
梁淮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好搂了搂她的肩。
“我想去我房间看看。”
梁淮说:“嗯,我陪你。”
端木茵的房间还保留着原样,看得出来经常有人打扫,床头柜、书桌和书架都一尘不染。梁淮伸手拿过书架上的相框。相框是组合三联相框,并排塞了三张端木茵的照片。
端木茵见他一直盯着照片看,便凑过去看。
照片里,端木茵笑得略显稚嫩,长发扎成马尾,没留刘海,清清爽爽。
“这张是高一参加外研社杯时拍的。”
“市级一等奖,不错哦。”
“没有啦,好多市级省级一等奖,不稀奇的。”
“这张呢?”梁淮指了指一张背景是圣家堂的照片。
端木茵:“嗯,这张是初三暑期去欧洲旅游时拍的。夏老师本来是不同意我出去玩的,说要读高中了,最好先熟悉起来高中的知识,开学了才不会落后于其他同学。”
“后来怎么又同意你去了?”
“老爸说,读高中就没空出去玩了,让我趁着初三暑期去外面见识见识也是好的。”
“那长见识了吗?”
“长了呀,和老爸一起尝了蓝纹奶酪。”端木茵把头凑近梁淮,像说悄悄话似的压低声音,“说实话,很难吃,我只吃了一口,剩下的全推给老爸解决了。”
她嘿嘿一笑,继续道,“我们去了Gran Teatro La Fenice,听了音乐会,还去了悬崖上的小镇——龙达。”
梁淮低头看着她,问出心里的疑惑:“你为什么叫你妈妈夏老师,叫你爸爸老爸?”
“有吗?”端木茵歪头想了想,说,“好像是呢,你不说我都没发现。可能是我妈比较严肃吧。不是对数学老师有刻板印象,就是她眼神一扫过来,怎么跟你解释呢,就有那种在课堂上被老师点名的感觉吧。”
梁淮难得笑了笑:“那么可怕吗?”
“有啊。”端木茵跟着笑了,又很快收回笑容,“其实我妈她挺好的,但大家看到她都怕,我怕她,我爸怕她,她学生也怕她。有时候我觉得她这样性格的人在外面挺吃亏的。”
“确实吃亏。”梁淮认同她的看法。
“小梁?”
端木茵和梁淮同时看向门口,夏岚站在卧室门口,休息了会儿脸色好了些。
她走进卧室,看到梁淮手里拿着的相框,愣了一秒:“在看茵茵的照片啊?”
“是。”
夏岚接过梁淮递过来的相框,用食指抹了抹相框玻璃上看不见的灰尘:“是茵茵初高中时候的照片。她爸爸要带她去欧洲玩,我一开始没同意,想着别人初三暑期报各种补习班,怕茵茵到了高中跟不上,会有落差。”夏老师声音里带了点哽咽,“这张是在圣家堂前拍的,她很喜欢这张照片。”
“拍得很好,她眼里有星星。”
夏老师点头:“是的。还有很多照拍得也很好,龙达、贝萨卢……。后来大学选专业,她选了西班牙语,我想,多少是受那次旅游的影响。”
梁淮想说点什么,端木远已经在楼下叫他们下去吃饭了。
“小梁,你先下去吧,我马上就来。”夏岚说。
梁淮朝端木茵看了眼,她也回视他:“我陪我妈一会儿,你先下去吧。”
梁淮点了点头,下楼去了。他前脚离开,后脚夏岚眼眶就红了。
在端木茵记忆里,夏老师强势干练,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夏老师流泪。
夏岚在床边坐下,手里还拿着相框。她低头看着相框里的照片,用拇指指腹偷偷抹掉眼角的眼泪。
端木茵有点无措地在她身旁坐下。
好像初中后,她就没和母亲靠得那么近过了。
就如她跟梁淮说的那样,她怕夏老师,怕夏老师问她做错的考题知道错哪了么、怕夏老师突击检查她的功课……
可仔细回想,母亲不会在她考第二名的时候泼她冷水说为什么考不到第一名,也不会在她拿奖状回家时说全靠她的培养,更不会说隔壁李老师家的孩子钢琴过十级了,为什么她还没过。
母亲只是严格,从来不是打压式教育。
端木茵轻轻靠在夏岚的肩上。
她不知道夏老师是不是能感到她的存在。
这一刻,她只想跟母亲靠得更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