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的冷沁入骨髓中,而池珝缘只是垂眸,客气疏离答:“步将军军务繁忙,不敢叨扰。”
这种婉拒的话语没有叫步吕文生出退却之心,他只是说着往后时日还长,同在京中终有见面的机会便策马带着玄甲军离去。
池父全程都注视着池珝缘的一举一动,他面露些许哀伤但只是一瞬,很快这种神情便消散不见,只余下往日的严肃板正。
京城白日中发生的事情无一例外很快便会传遍整个京中,口耳相传中,这件事情就从两家在城门处针锋相对变成了一件茶余饭后的趣事,那门口驻守的玄甲军卫尉本要与这池家人闹出腥风血雨,没想到那小步将军受池家女池珝缘三言两语蛊惑,竟反倒护送她一路,十分惹眼。
池珝缘忙着安顿住处的事情,没有闲心去理会外面的风闻,即使听到也只是微微蹙眉,对此没有想要理会或者上心。
而消息传入常府的时候,常轩将手中的杯盏猛地掷地碎裂成数片,双目承载怒火而嘴角却笑着道:“一个玄甲军卫尉算得上什么,究其不过是步家旁支的一个不起眼小卒,如今还要用这种无稽之谈惹人笑话!”
桑柳受惊慌忙从椅子站起身,停顿片刻才说:“夫君何必如此生气,反正…姐姐如今已经不是府中人,她若能寻得其他去处……”
话还未说完,她便感觉到常轩冰冷的目光射向自己,只能闭上嘴不再继续往下说。但她实在瞧不惯常轩对池珝缘那副旧情难忘的样子,明明池珝缘都如此决绝自毁名声,连带着常府也被人取笑那般久。
可常轩表面是有过一段时间对池珝缘的漠视,可之后又开始试图去接触那个女人。
现今常轩的确只有自己一位正妻夫人,可桑柳要的远不止如此,她本以为生下孩子后,常轩会将这颗漂泊不定的心放回他们母子身上。
可如今,常轩的态度却没有多少变化。
常轩将目光移开后,桑柳心中念头一动体贴地走近他身后为他揉着双肩,将话题转至别处,“夫君连日繁忙,老夫人也十分挂念夫君的身体,小厨房炖着盅补药,一会儿睡前柳儿来服侍夫君饮下。”
而常轩只是推开她的双手,“你照顾好念儿就行,别的事情,你一概别管。”
“……”
桑柳见状只能讪讪收回双手,对于想要再度要回管家权一事只能再寻其他的法子,只得转而用孩子留住他,“念儿也有几日未曾见过爹爹了,乳娘说他十分乖巧好带,如今小脸蛋越瞧越是和夫君十分相似~”
提到孩子,常轩缓缓闭上眼。见他神情未变得更难看,桑柳忙让圆儿去喊乳娘将孩子抱过来,不一会儿乳娘就怀抱着一个襁褓婴儿走入屋内,桑柳上前接过襁褓,眼神十分温柔。
“夫君,瞧念儿,听到声音醒了。”桑柳将襁褓中的孩子抱至常轩面前,她边仔细打量常轩细微的表情变化,边用话语一点点软化他的心,“念儿看这里,是爹爹。”
襁褓中睁着圆眼孩子容貌的确有五六分与常轩相似,但是常轩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接,而是凝视着孩子面容片刻,不知心中想起什么。而桑柳见到他的表情有几分发怵,而在常轩伸出手的时候,襁褓中的婴孩却突然难受大哭起来。
常轩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桑柳余光瞥向乳娘,后者这才慌忙上前来抱过襁褓,仔细看过后才松了一口气解释着,“小少爷应当是饿了,我先抱去喂奶。”
孩子的哭声无比尖锐凄凌,随着乳娘的离去才渐渐消失,而常轩此刻却也站起身道:“你照顾好念儿,我去母亲那边问安。”
没有另外多的言语,他迈步便离开桑柳的屋内,只留下桑柳与圆儿在屋内。
桑柳看着地面一地的杯盏碎片,眼神指使圆儿去收拾,等到圆儿俯身跪在地上将碎片都一一捡起的时候,桑柳忽然眼神一冷,一脚踩上圆儿捏着碎片的手,用力蹂躏着其手背。
圆儿不知道为何如此,又惊又痛之下连连求饶,“夫、夫人!饶了我,是我做错什么了?”
桑柳脚下力气未停,而圆儿也不敢真的反抗推开她,只能眼睁睁感触着手下的皮肉都被碎片割裂开,“对不起,夫人,对不起!”圆儿泪流满面,而桑柳微微松开脚下力气却没有移开,“小少爷都不能照顾好,你觉得你没有错吗?”
圆儿继续求饶,哭着道:“我错了,再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大爷好不容易来一次,结果却坐不到半刻钟。”桑柳叹了一口气,脚下再用力,“难不成你心里早就对我不满,早就等着这一日看我的笑话?”
“没、没有……”圆儿猛摇着头,仰着脸苦求,“…我怎么敢!”
“你来服侍我也有半年了,可总是犯错不说,甚至连我交待的事情都总是推阻不做。”相比起之前的碧莲,这个圆儿实在不合桑柳的心意,无用且懦弱,不懂得为她所用去抢得这常府中的势力。
桑柳心想,这样的人不逼一把根本不会为自己所用。
“夫人,我会改的,我能改好的!”圆儿已经感知不到手中知觉,怕自己的手就此落下残疾,又怕桑柳不满意还要继续折腾自己,“求您给我最后一个机会。”
见时机差不多,桑柳这才松开脚,而移开脚下时视线中的是沾染狼藉血污在碎裂的瓷片上。
圆儿低头看着手上的血迹,却也不敢去擦去,怯生生抬起头看向桑柳。
“多疼啊,是我的错,我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呢。”桑柳捂着嘴侧过脸去,不忍心道,“你可是我的丫鬟,我怎么能对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