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要他道歉。”江浸指了指橙衣男生,语气里命令不容别人怀疑。
那几个男生见状马上推搡他几个,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最后那个橙衣男生无奈,只能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没吃饭吗?大点声啊,刚才你的气势去哪了?”江浸依然没打算放他走,他不算是一个有多热爱集体的人,但是这人先挑事不说,还带人堵他班的人,这让江浸无法接受和平协商,只能武力解决。
况且这么多天相处下来,江浸和薛淇灿的关系早就从一开始的不顺眼变成算是有些同学情谊的人。
没有人可以伤害站在他身边的人,就连他自己也不允许。
“对不起。”那个男生又说了一遍,虽然不甘心是真的,但是技不如人总是要吃亏。
江浸没再拦着,放他们走了。
薛淇灿刚才就想阻止这场行为,生怕他们会告诉徐主任记江浸的大过,事实上也是那几个人先动的手威胁他。这事最终也没传出去,只是隐秘中又消失了几个看江浸不顺眼想约架的想法。
“江浸,你没事吧?”薛淇灿走近他,不敢拿手碰他,只能不安的用视线搜索他的伤处。
江浸没受什么伤,那几个人动作太慢,没在他身上脸上挂彩,就是总不运动有点抻到筋。
“我没什么,你有没有事?”江浸虽然没看到他们打薛淇灿,但之前听到谈话时还是有点怀疑。那几个人和他明显是认识的,说不定初中就开始欺凌他,以薛淇灿的性子必然不想给别人惹麻烦,要不是他正好来那些人估计会做出更过分的事。
“我没事的”,薛淇灿声音很低沉,“都是我不好。”
少年近来才接受了明眼又开朗的笑,转而又变得怯懦惶恐。
“好了,又不是打输了。放心吧,他们不会捅到学校那里,反正是他们先威胁你,我们只是正常还手。”江浸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人,只好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少年很瘦弱,肩膀上的骨骼感都很明显,好像一使劲都要捏碎了。
薛淇灿慢慢停止了不安的情绪,他告诉江浸以前他和橙衣男生之间的所谓的“规矩”。
那时他们还不认识,薛淇灿和那个人都是五中的学生,但不在同一个班级。
薛淇灿是从南方转校过来的学生,因为父母都在南方工作所以初二之前都在南方上学,后来父母离异了,他就跟着父亲回来这边上学。
母亲留在南方,父亲后来出国发展,他一直跟在爷爷奶奶身边。
两个老人年龄大了身体又不太好,他不想让他们替他操心。栎今这边也没有帮的上忙的亲戚,所以他经常在学校被人欺凌。栎今这所城市毕竟还是小点,没有什么大型的严重的校园欺凌事件。
那些男生,尤其是以橙衣男生为首,充其量向他要钱,要么叫他跑腿。
他们也不敢闹得太大,怕学校这边发现,家里也不是什么黑势力和某些背景,只是看不惯南方来的人想借此当地头蛇。
薛淇灿从小生长在南方,那里气候较这边温润宜人,所以他看起来白皙,皮肤也好,加上面容俊秀一些,身形矮瘦不像北方人,气质也柔和敛默,被很多男生排挤,说他长得太娘。
他不敢告诉爷爷奶奶,怕他们担心,老人没上过多少学,就只是做点小买卖维持生计,还要靠他爸每月转账生活。
薛淇灿的父亲远在国外,常常一年多回来一次,待不了几天又会走。在南方的母亲有了新的家庭,不会再来北方找他,但会每个月给抚养费。
他的生活虽然并不是很拮据,可他时常这样被排挤,班主任那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只会对那些“上礼”的学生多加关照一点,像薛淇灿这样半路插进来的转学生,成绩是还行,但没说到了她要重点栽培的地步,又没有给她一份“让教师关照”的礼品,她自然不会在意他生活的好坏。
就这样薛淇灿时常受到其他同学一些若有若无的排挤,即使有人想要插手干预,也终究会被更大的势力所吞噬。
初中学业也很紧张,慢慢地这样的人也渐渐消失,只剩他自己独立面对。久而久之,他不得不忍受这些痛苦,学会妥协和退让。
薛淇灿淡淡的讲完了,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吐露文字,好像被欺凌的不是他,而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江浸默默听完,他的手插在裤兜里,姿势很随意。学校后面有片空地,边上有一圈低矮的黑色围栏,他的另一只手就握在一根铁栏上,渐渐用力到苍白。
什么时候这些恶心人的事能不再有呢?
被抛弃、被针对、被恶毒的语言攻击、被谎话连篇束缚。
有时候他想到他妈,也会非常恨她,恨她抛下自己就走了,这么多年来没有看过他。
也恨江元淼,恨他下岗那段时间找不到工作而日夜酗酒,醉了就会骂他和他妈,然后日复一日的循环,最终把她逼走了。
江浸苦笑了一下,带上他有什么用呢?她离过婚,一直没稳定单位上班,照顾自己已经很费劲,再把他带上只会更苦恼吧。
比起那时候的抛弃,他仍然愿意停留在那次在幼儿园的痛苦。
那天是日落黄昏时刻,天边的晚霞好像要燃烧了一样,疯狂吞噬着云彩和最后一道蓝天,有傍晚的风吹来,吹的他脸上很湿润,吹到嘴角边一阵咸涩。
有乌鸦在电线杆上“啊啊”的叫,有白色炊烟断断续续升起消失在风中,有小朋友牵着大人的手一步三回头奇怪的打量着他,有老师拨打他妈的电话然后只有冰冷的声音重复同一句话。
那天一切都很正常美好,变成回忆停留在过去,只有江浸一个人被留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他知道家的方向却不敢回,江元淼当时找了个打更的工作,一般第二天清晨回来补觉,家里应该只有他和他妈才对。
可是当他浑身湿漉漉的打开门,发现只有空荡荡的黑暗,回荡着他再也控制不住的哭泣声。
思绪被风拉回来,江浸已经放开了那道铁栏,他转过身对薛淇灿说:“过去的事该放下的就放下,往前走,才能有走不完的路。”
薛淇灿已经平稳好了情绪,他有些好奇的打量背对他的这个少年。
明明不是一副好相处的样子,却莫名有些放下防备,露出温柔的内在。
这次他没有等江浸催他,而是主动走上前和他站在一起,“走吧”,他说。
“路很长,要走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