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节课变成自习,其余同学都在默默做作业,不时发出一两声叹息。
教室里很安静,像是无尽狂欢后的重归平静,只能听见摇动树枝的瑟瑟风声,跑着踩过枯黄叶子的清脆声,还有班里的无数支笔落在卷子上的沙沙声。
戚颐年正在做一张数学卷子,他左手手肘撑在桌面,好看细长的手指不时轻揉一下衣领,好像在对一道难题思考。
少年右手把玩着一支黑色中性笔,手指灵活的使它转动,再转回来,整个人都很安静。
江浸有点心不在焉,他越过也在学习的薛淇灿瞄了贺新尧一眼,对方也在放空。
手机里来了消息,不用想也应该是贺新尧,其他人不敢当着于淑娴的面玩手机。
【贺新尧:怎么办,我舍不得离开我的同桌】
【贺新尧:我的灿竟然还在学习】
【贺新尧:[感动]】
一个表情包被发送过来,一个白色纸片人正双手捂住嘴不停颤抖,睁得大大的眼睛里泛起了泪花。
【贺新尧:你呢,你想和女生坐一桌吗?】
【江浸:不想】
【贺新尧:哦对,你一向对女生都很冷漠,追你的人排到摩天大楼也没见你喜欢过谁】
【贺新尧:你舍得离开榜一吗?我看你俩关系挺好,以后问问题都不方便了】
【江浸:不是还在一个班吗】
【贺新尧:虽然是这么回事,但是离得远了啊,榜一肯定在第一排不用想,咱们就得坐的靠后了】
【贺新尧:唉呀想到离开我亲爱的同桌我就难过】
说完贺新尧就退出聊天页面在卷子上发疯了,拿着笔转来转去也不知道选什么,函数图像题好像歪扭的虫子一样,钻的他心里直痒,就是无法静下心来学习。
这一边江浸也一样,总觉得心里空缺点什么,可能是受贺新尧的消极情绪影响。
明明最近都过得很舒服、很适应了,可是一切又要朝着他不可预计的方向变化。
江浸觉得自己像潮汐一样,总是会随着月球的吸引力而上下浮动,掀起心底的波澜。对月球的向往是不可控制的,自此白天为朝,夜晚为夕,将地球的水面都引的惶恐不安,他好像逐渐在一次次涨落中被吸入一个泛着银白色光晕的深渊,那是不可抗拒的、对名为月亮的吸引。
他如果像潮汐,那么迟早会有人来做那轮纯粹清冷的月亮。
江浸在对着一沓卷子上最上面的一张数学卷发呆,他才做到了第六个选择题就一筹莫展,来回在草稿纸上画函数图像,到后来坐标系都越画越潦草。
一张干净的白纸被推过来,上面是这道题的详细解法,字迹还是那样隽秀清晰,草稿纸比他卷子答的题都工整。
江浸接过来细细看了一遍,很快明白该怎么做了,于是往卷子上记下了相关步骤,在括号里很自信的写了一个“B”。
其实他手机就在桌洞里,完全可以用搜题软件去获取详细解题方法,只是那时候的搜题软件还不是很好用,经常搜不到正确题目,还得开VIP才能看详解视频。
江浸到为止,唯独只给外卖软件充过会员,题不会就算了反正戚颐年会给他讲,饭不吃会饿的他半夜睡不踏实。
而现在,这种随时随地能收到解题纸条的时候也在变少,说不定数学课他真要罚站了。
白纸被江浸推还给戚颐年,上面多了个“会了”俩字。
不一会儿在他做第七题时,那张纸又被递过来,上面写着:“调座后我还坐这,到时候会跟老师说的。”
笔墨还没有干涸,被戚颐年的手指不小心沾染上一点,晕染了一片阴影,使那几个字更为显眼——“我还坐这”。
江浸有些困惑,他以为这样学习好的人都喜欢坐前面,不光视野好还能经常跟老师互动,不用憋屈的在最后面看发光的黑板。
按理来说老师也喜欢这样安排,戚颐年应该没有理由拒绝才是,怎么还有人要求坐最后一排?
他在戚颐年字迹下问了一句:“干嘛不去前面”,江浸没写问号,似乎没多在意这个举动。
江浸的字体潦草的有些张狂,偏偏又很好看,比上面的隽秀字体大了一倍。
他不动声色的推给戚颐年,抬头看了一眼于淑娴,对方仍然冷漠的看着全班没动,似乎没有在意同桌间的传纸条小游戏。
白纸又被传回来,这次上面只有两个字,却让江浸的脸色变幻莫测。
好像在疑惑,也好像在嘲弄,还带着那么一点忍住的笑意。
此时正好下课铃响起,于淑娴说了句“走吧”,班上的人开始熙熙攘攘向楼下走去。
秋日里的夕阳不似夏日的明媚,是橘黄色的温暖光芒,映的戚颐年的脸比平日更加温和安静。
江浸罕见的拿起书包,把一堆卷子全部卷进里面,戚颐年也站了起来,笑着等他收拾书包。
少年依靠在墙上,身上橘黄色的光与身后冰凉白墙形成对比,显得他整个人都是温暖的。
书包带被他随意甩在右边肩膀上,右手手指轻叩着肩带,发出轻微的节奏声。
“怎么样”,戚颐年温软的话语响起,“要不要考虑还做我的同桌?”
江浸抓起书包走向后门门口,把那张白纸随意揉成团丢进跨越整个教室的前面垃圾桶里,说了句:“信你的鬼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