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宴平躺在担架上,一侧头就是油光水滑的毛绒地毯,还有舱顶部光线柔和的壁灯。
这是一架私人飞机。
按理说私人飞机是不可能在晚上还接私活出来拉客的。
夏宴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还没品出味,头上就被一层阴影所笼罩。
闻阚带着一个衣服有点凌乱的白大褂走了过来,主动开口介绍道,“这位是随机医生路易斯”,语调听起来紧张兮兮。
那位白大褂似乎有点意外地抬了抬头,先看了闻阚一眼,才准备开始检查。
Tut es irgendwo anders als in der Wade weh?(*除了小腿还有哪里疼吗?)
医生的脸和头发都被包裹在口罩和头巾下,一时辨别不出来是哪一国人,开口就是一连串叽里咕噜。
小腿什么?什么不疼?
夏宴经常天蓝海北地跑,倒是听出来这铿锵顿挫的一段话是德语,不过要完整翻译,还是超出她能力范围了。
难得真茫然起来,不过还没等她有所反应,闻阚就熟练地和医生开始交谈。
他还会德语?怎么这么熟练?
两人交谈中,夏宴感受到这医生的目光从她伤了的腿上扫过,又在她脸上奇异地停留了片刻,随后,倒是很有耐心地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剪开了雪裤。
这伤口不是包扎得挺好的吗?
这下哪怕有语言障碍,夏宴也能很轻易地从医生的眼睛里读出这份疑惑。
确实包扎得很好,该有的止血夹板敷料绷带一个不少。护士小姐甚至还很有爱心地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闻阚跟着很认真地蹲了下来,夏宴半躺着看到这张下颚线清晰的侧脸,觉得整个世界都有点魔幻起来。
直升机在气流中不可控的一点轻微颠簸,传导到抽搐的肌肉上,都是一阵剧烈的闷疼。
闻阚的目光滑过夏宴苍白的唇色与鼻尖的汗珠,又偏头对白大褂说了些什么。
很快,一阵刺痛从手臂上传来。
嗯?医生正拔出针管。
“这是一针止痛,带点安眠的作用,如果困就睡会儿,不用担心,我一直都在这儿的。”
“十五分钟你不仅找了架医疗设施完善的私人飞机,还准备了位随行的急救医生?”
夏宴压根没在意那管针剂,只睁着眼睛,一错不错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男生。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雪橇狗不禁卖得一手好乖,玩起阳谋也是顶尖级的人物。
闻阚颇有点心虚,凑过来似乎还说了什么,但夏宴没力气再探究下去。
这场选拔赛考验的不仅仅是她的体力,她的大脑也时刻不停地运转了整天。
先在公园跟着池嵩教学示范,到了晚上再去履行一个明知会输的赌约。
明目张胆地让夏宴在比赛胜利和赌局胜利中二选一。
这个结果,想必他是满意的吧……
注射的止痛药物很快开始发挥作用,一股熟悉沉静木香若隐若离地环绕在身旁。
能从十几层楼高的地方闭着眼睛起跳的夏宴,在这缓慢盘旋的直升机上却感到一种久违的心悸,好像有什么东西逐渐脱离掌控,但自己却一无所知。
直升机在低空盘旋着降落,南岛夜晚的霓虹随着零星的月光温柔洒进舷窗,夏宴终于任由自己在药剂的作用下,坠进黑甜的梦乡。
*
再醒来已经是床上了。
感觉睡了很久,单单睁眼的动作就有一种生涩感。
而睁眼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一路护送她到这儿的闻阚,也不是操不完心的覃辛,反而是乐轶这只呆兔子。
“吃吗?”
小男生翘着一头卷毛,递过来一块削好的白生生的苹果片,夏宴闻着清甜的果香,很自然地接过。
身体想要挪动时,她才发现,自己的两条腿都打上了厚厚的石膏绷带。
“啊啊姐姐你先别动,医生说你两条小腿都有不同程度的骨裂,需要静养至少一个月。”
啃着苹果片,夏宴开始有闲心打量这间病房。
这会儿正是晚饭时间,看来睡了至少一天一夜,夏宴半倚在病床上很有条理地想着。
突然,她像是刚刚结束冬眠的小动物般,抽了抽鼻子。
一股浓郁的油脂香远远传了过来,一闻就知道这是高汤煨透后又用慢火翻炒后小菜味道。
在南岛待了快三个月没吃过一口中餐的夏宴下意识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