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本能的危机意识被全面激发,身处其中的人还会产生各种幻觉。他们需要顶着精神高压保持清醒,避免走火入魔的同时,专心致志地用宗门秘术种树。
那是宗门内所有弟子的噩梦,即便去过一次的人精神力都有所增长,但若给他们选择,他们绝对不会想再有一次。
而这也是合欢宗宗内如此平静的原因。
而她今天又要被丢下崖底种树了。
灵萱害怕地崩溃大哭,她死死扒着刑罚司大门,泪流满面地求饶:“师兄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八卦了,呜呜我不种树......我再也不敢了,我不要种树......”
几个刑罚司的弟子对视一眼,叹了口气,“七师兄这次好像真的很生气,你老实点吧,闹大了两天都不一定能出来。”
灵萱知道他们没说错。
撒泼打滚在刑罚司是没用的,没有积极认错的态度,只会被罚得更狠。
灵萱哆嗦一阵,认命地松开了手。
她一路都在求情:“各位师兄,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能不能看在我认错积极的份儿上,就把我放在入口处,别往深处丢……”
“少废话!”
几个刑罚司弟子也是尝过其中滋味的,领头的人虽然凶了她几句,但最后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把人传送到最外围的地方。
几乎是瞬间,灵萱就来到了漆黑的崖底,她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恐惧使得她浑身颤抖,却不敢发出声响,她害怕惊动蛰伏在黑暗中的可怕生物。
灵萱咬着嘴唇,照着刻入灵魂的步骤,一点点释放灵力催发树种。
救命啊,她这次要种一百颗树。
……
两天后,苏浅再次沿小径步行回栖霞山。
走到一半,面对浓稠得快要化作液体的粉雾,苏浅把净化系统又调高了一级。
雾气浓度一直在增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想起什么,意识下沉,内视了一番。
心脏上面的灰点还在,好像较之前扩大了一些。
苏浅有些心烦。
她并不怕这些东西,人造宇宙产出的东西没法真正伤害到她,但她讨厌未知和不确定性。
于她而言,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
有一只大手取代了她全知全能的位置,用故布疑阵的手段,妄图把她耍得团团转。
苏浅拿着球杆点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想用高强度电压彻底清楚这个污点。
偏偏球杆的电压一点点波动都没有。
她转身往山下走。心里郁闷,得找点事做来泄火。
走到弟子寝殿时,她遇到了神情恍惚的灵萱。
苏浅从其身上感觉到熟悉的味道,她快步跟过去,手搭在其肩上,喊了一声:“灵萱!”
后者晃神好一会,眼睛才重新聚焦,一见她就瘪了嘴,扑进她怀里嚎啕大哭,还不忘用拳头捶她:“王八蛋苏浅,我被你害惨了……”
苏浅没在她体内看到类似的东西,便把人从怀里挖出来,看着她眼泪鼻涕一大把,没忍住皱了眉:“你冷静点,发生什么事了,你刚从哪里回来?”
身上没有,那只能是经过某个地方时沾染上的气息。
灵萱抽抽噎噎地把前因后果都说出来。
苏浅从她前言不搭后语的混乱语句中抽离出有用的信息:刑罚司,崖底灰雾,种树。
她在玉简上找到刑罚司所在的位置,踩上球杆御杆飞行,在天空划过一道金线。
刑罚司大门由精铁铸造而成,整体建筑颜色偏暗,风格冷峻,纯纯的牢狱风。苏浅悄无声息地垂直降落,和站岗的刑罚司弟子来了个面对面。
后者吓一跳,后退一大步:“什么人?!”
其他站岗的弟子也都看了过来。
苏浅看着他们,言简意赅:“尤啻声誉被害实因我而起,我来认罚了,我要去种树。”
几个戴面具的弟子面面相觑,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有傻子上赶着来领罚的。
其中一个人说话很直接:“你有病吧?”
苏浅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只犀利发问:“是我在传尤师侄不行,灵萱就是听我所说,谣言的源头在我,你们怎么不抓首恶,反抓次恶?首恶不办,反而严惩次恶,这就是你们刑罚司的规矩?”
几个人被她说懵了,“你是苏浅?”
“废话。”
几个人搞不懂她在发什么疯,又忌惮她的身份,便分了一个人进屋去找尤啻,其他人守在门口防止她乱来。
尤啻从传话之人嘴里知道了事情大概,眼里泛起奇异的色彩,自语道:“倒是比预料中快了一些……”
他笑笑,大步走到刑罚司大门,看到那个冷清寡淡的人,问道:“我听说小师叔主动请罚,要去种树?”
“没错。”苏浅站在那里极其放松和坦荡,仿佛在说:“你尽管出招,我照单全收。”有一种重视但又蔑视的味道,仿佛她已经知道,最后会赢的人是她。
尤啻敛去脸上笑容,淡淡道:“明天是老祖的收徒大典,小师叔不能缺席。典礼结束之后再来吧,届时我亲自送你进去。”
他走向苏浅,低声道:“小师叔今天弄清楚了一部分答案,也得到了我的承诺,应该可以睡个好觉了吧,我送小师叔回去?”
苏浅没有拒绝,踩在剑尖上任他带自己离开。
脚下云雾笼罩,绵延的山峰像巨兽的骨架,泡在溃烂的血肉里。
一路无话,苏浅重新梳理了一遍这几个月里发生的事,率先打破沉默问:“你第一次见我是在哪里?”
尤啻笑着答:“老祖洞府。”
“里面还是外面?”
“里面。”
所以她没猜错,之前看到的那片浅色衣角,是属于尤啻的。不过躲起来的猎物主动现出原形,是要慷慨赴死,还是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确定自己不会输?
苏浅沉默片刻,继续发问:“为什么突然愿意告诉我这些,你前两天不是还想杀了我吗?”
尤啻还是笑:“小师叔说笑了,我可从没有过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毕竟……我们并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