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周维奇怪地“诶”一声,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到了大化妆间侧面窗户前,转过去就是门口,大化妆间是共用的,在窗边就能听见里面的嘈杂,人多眼杂,季星阑停下脚步,犹豫着进不进去。
身后的周维心领神会上前,“我去拿给余老师吧。”
季星阑点头,周维从他手里接过手机和充电宝,转身就要过去,又被他拉住手臂。
周维不解回头,看季星阑皱着眉,侧耳听着窗户内传来的几声大声地呵斥。
“你以为我很闲吗?迟到半小时,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负责任的人,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小姐啊?还要别人等着。”
“剧组要个个人都像你这样,这戏还拍什么?不用拍了,直接开天窗好了。”
“你去旁边等着吧,我现在哪有空。”
季星阑在门外听得蹙眉,他拦住周维,拿过手机,放回外套兜里,对他说,“我先去换衣服,你去问问何导,让他盯盯演员到位没?”
化妆间内,原本还有人在聊着天,渐渐地声音低了下去,只剩下脚步声,换衣的衣料摩擦声。
化妆老师背对着余悦整理着化妆箱,瓶瓶罐罐拿出来又放进去。
余悦心知自己大概是不巧撞枪口上了,她微笑着道歉,“抱歉老师,我也知道您等了很久,工作还要重新安排很麻烦,真是不好意思,何导也是临时通知我过来,没想到遇上堵车,现在何导那边还等着我过去,马上就要拍,麻烦您了。”
“这么急怎么不会早点来,还让别人等着,你的时间就金贵是吧?现在连迟到都要赖我身上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何导风一样推门进来,张嘴就问,“好了吗?化好妆没?都等着呢。”
化妆师抱怨道:“那么晚来,哪有时间。”
“我知道,堵车,也是没办法的事,郑导催了,演员都等着呢。”何导四处看一眼,大家各司其职,忙碌着自己的事,何导交代化妆师,“你现在有空先画她的,现在快画吧,快点啊,别耽误了。”
说完又风风火火跑出去了。
化妆师不情愿地把余悦摁在椅子上,开始做妆照。
余悦扬起笑脸:“真是抱歉,麻烦您了。”
余悦化好妆换好衣服,见到导演和季星阑正站在黄泥砖屋前的水缸旁边,工作人员正往水桶里装水,为待会的戏做准备。
郑导正在给季星阑讲戏:“你对着她的时候是愧疚的,她家破人亡是因为你家,你找了六年才找到她,很开心,帮助她,但是又边愧疚,你一直不敢见她,怕她恨你,又很想见她。”
导演看到余悦过来了,喊她一起,“你也过来,我给你两都讲了。”
余悦走过去,一起听郑导讲戏,“所以你待会儿挑水,倒水的时候一定轻轻地,怕吵醒她,你还要竖着耳朵听,听房间里的动静,她是不是醒了,是不是出来了?你停一下,确认没动静再继续倒水。”
“然后你看见有片花瓣要落在缸里,你伸手一捞,拿回来发现是桂花树,你抬头一看,院子里的桂花树开满花了就像你翻墙进花园第一次见到她时候,桂花落了你一身,你想起跟她玩闹的时光,陪她逛灯市,送她回家,然后看见她家火光连天。你一开始是怀念,从回忆里感觉到喜悦,想到她家的火又感觉到恐惧慌张,然后感到愧疚,难过,现在又失而复得一种喜悦。”
季星阑若有所思点点头。
“你对于这场戏是怎么想的?”郑导转头就问旁边听得连连点头的余悦。
余悦把自己的想法照实说:“这段时间我肯定是有所察觉的,到门口一看果然是他,有点意外又在意料之中,恨他们毁了我家,又顾念着小时候的感情和他这段时间的帮忙,但肯定是不想见他的,更何况看着他们过得很好,自己却病痛缠身,心里肯定有恨,只想过完最后时光,不想再烦恼,所以希望他别再来了。”
“但是实际是,我知道当初的事其实是当权者一手造成的,他家只是执行者,关系不算太大,我不想他接近我,怕他会因为我以后有什么麻烦。”
余悦把自己的理解,和动作设计说了一遍,哪里虚弱的扶着墙,哪里转身,哪里捂着胸口,强撑着等他走后再突然失去力气晕倒。
郑导点点头,“可以,先拍一遍试试看。”
“清场!”
“《高楼冥色微》第21场一镜一次,action!”
太阳猛烈,烘烤着地面,顾昭拎着一桶水稳稳当当走到水缸前,拿起盖子轻轻立在旁边,他提起水桶往缸里灌水。
缸里水只剩浅浅一层,水一倒进去,就想起“哗哗”的水声,顾昭连忙把桶口抬高,侧耳听屋里的声音,他从小习武耳力过人,确认过屋里那道呼吸依然平稳,才接着倒半桶水,把动作放得更轻。
倒完两桶,水缸半满,他准备再去打一次水,眼角余光看见有一个小东西似乎要掉进水里,忙伸手一捞,发现是一朵盛开的金桂。
他抬头望过去,院里子的桂花已经开了,满树金黄,就像那年他跳进宋家后院时落了他满身花瓣的那棵树一样,他们曾在树下练过剑,也一起摇桂花去做糕点吃。
顾昭想起那时候的宋世锦,肆意潇洒,活泼可爱,他们一起练过武,也一起爬墙出去看花灯,只是后来一切都变了,很多事改变了他们,也把她改变了。
顾昭很无措,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好一点,让她高兴一点,他不敢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