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镜头还是在同一个院子里。
顾昭收了剑跑向宋世锦,才发现她刚刚从躺椅上翻下来后,一直伏在地上。
顾昭弯腰抱起她,轻轻放在躺椅上。
“我去叫大夫。”
“来不及了。”宋世锦掀起衣袖,手臂上一道伤口,周边一圈已经发青,沿着血管往脖颈蔓延。
顾昭现在才知道她受了伤,连忙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拿出药丸,解毒的保命的,一股脑让宋世锦吃下。
“没用的。”宋世锦摇头。
“你吃吧,求你了。”顾昭祈求地看着她,递到她的嘴边。
他双眼含泪,宋世锦不忍心拒绝,把他递过来的药都吃下。
看着他仿佛松一口气,又重新皱起眉头往外跑要去找大夫。
宋世锦拉住他:“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我去找大夫,等你好了我一直陪着你。”
“阿昭,来不及了,我知道的。”她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她又道:“陪我说说话,最后一次了。”
顾昭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他带着哭腔:“好,好,我陪着你。”
“阿昭,我一直很想再见你,又不敢见你。”
“15岁以前,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有阿爹阿娘哥哥,后来又有你。”
宋世锦声音越来越轻,顾昭握着她的手:“世锦,以后会更开心的,还有以后...我们还有以后。”
“没有了,不会再有了。”宋世锦看着他的眼睛:“阿昭,回家去吧。”
“会的,会有的。”顾昭泣不成声摇摇头,又点点头:“好,都听你的,你要看着我回去,一定要。”
“阿昭,那场灾祸因何而起不重要,现在也该随着我的一同带走,我不恨你,我也不恨他们,你回去...好好的。”
顾昭看着她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听不清,他把头靠近她的心口,听她微不可闻的心跳,直到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他的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落在她的脸上,顾昭伸手轻轻擦去,捧着她的脸,眼泪落得更凶,终于呜咽出声。
他抱紧她,感受着她的体温一点点变冷,那双眼睛再也不会睁开,再也不能听她叫他一声:“阿昭。”
“卡。”郑导叫停。
余悦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顺势撑着坐在他旁边,看季星阑还沉浸在情绪里,低头止不住流泪。
她微微张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她的心很重,坠在胸口,余悦察觉到自己似乎还没出戏,
身边工作人员围上来,递纸的,递水的,余悦转身出去。
导演在屏幕前看回放,看得很认真,神情严肃,微微蹙眉。
余悦不由有些紧张,第一次的,对自己的表现不那么充满信心,因为她知道,刚刚说出那句台词,用了多大力气。
怎么能不恨,让宋家灭门的人,把宋家一把火烧了的人,怎么能不恨。
一夜之间仿佛天塌在她的肩膀上,很重,她看向身旁身后,空荡荡,后来吊着口气活的这么多年算什么呢?
最后还要说不恨吗?为什么?凭什么?
“嘶”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导演看完回放,脸上表情皱起来,又看了看旁边的余悦,示意她一起看。
屏幕里,她流着泪说原谅,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充满不甘,锐利的能看进人心里。
明明说着不恨的台词,掩饰不住深深的恨意。
“这样演...”导演欲言又止,这不是他要的。
“不能原谅。”余悦“我没有办法原谅,那么多条无辜性命,如果有罪,宋家人至今没有定下罪名,如果是匪,也从没有人去追查凶手,不明不白的,如果能轻易原谅,那这十年的逃亡算什么,一个逃兵的苟且偷生吗?”
郑导点点头不说话。
“会不会演,讲戏的时候郑导不是说了,角色设定就是放下一切,你听不懂还是看不懂,剧本怎么写你就怎么演,别管不该你管的事。”副导演从开拍时就在旁边看了,看到导演对着回放沉默不语,看着余悦乱发挥还振振有词,忍不住出口说了几句。
余悦却不像以前一般认错点头,理直气壮道:“我饰演的角色我当然有自己的理解,我对角色的理解不比任何人浅,或许每个人眼里的宋世锦不同,但对我来说,她就是这个模样,如果你有不同见解,你可以用理由说服我,但不要用“角色不该我管”这种话来让我闭嘴。”
“你!”副导演话被堵回来,一时想不到反驳的话,又瞄了一眼旁边的郑导,想骂人的话憋了回去。
郑导从刚刚就一直若有所思的样子,听余悦的话才稍微回神。
“你真这么想?”他盯着余悦,脸上神色看不出喜怒。
余悦毫不犹豫点头,“我刚刚或许是带了点情绪,对不起。”
“哼。”
余悦没有理会副导演的冷笑,她认真道:“但我认为,她从小长大的环境,父母的教育,她的个性,都不可能是束手就擒随波逐流的人,幼年和相遇后的戏份,她的个性还是一致的,运筹帷幄,利用人心达成目的,这十年她能学会蛰伏,却不可能在最后学会放弃。”
“她性格刚烈又顽强,从那场大火逃出来,离开京城,活下去,在那个年代有多难可以想到。是什么支撑她撑过十年,她没有死在宋家,也不会甘心死在一切不明不白的时候。”
“你有没有被这几天的事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