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越渊将灾情一一汇报,最后对边无垠拱手道:“清舟代常录的百姓谢过殿下。”
“常录百姓亦是北巍的百姓,孤庇护他们自是应当,况且,孤不过是说了一句话。”边无垠伸手握了握裴越渊的手臂,将他托起,“而清舟你却是实实在在为百姓鞍前马后,若是该谢,也该是孤谢你才是。”
裴越渊垂眸道:“微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是应当为百姓奔赴在前。”
边无垠给裴越渊斟了一杯茶,将所有未言的话装入其中,裴越渊又如何不知,他执起那杯茶,眼眸含笑,尽数吞入。
这是两人多年的默契。
边无垠知裴越渊自来将尊卑刻入骨髓,他亦自幼便将天下重任担于肩。
“可有揪住方习治的尾巴?”
方习治便是常录的父母官,在位三年间,常录百姓越发过得艰难,每年报上来的财政收支看似毫无异常,却又处处透着不寻常。
而且,方习治还是张疏怀岳丈的门生,由张疏怀一手提拔,边无垠不由得多了几分关注。
此前就已发现常录的异常,边无垠这才暗自将千里密探早早铺了过去,不想恰恰就助常录提前防范了这次雪灾。
而裴越渊此次到常录救灾只是其一,也正好借此打探方习治,看看能否查出点东西来。
“此次雪灾,常录多座桥梁坍塌,微臣几次想要查看都被拦下,但还是被微臣发现了异常,有三座近五年新建的桥梁,桥墩却极为脆弱,其中绝对有猫腻。”
裴越渊想到此颇有些遗憾,他眉间微蹙:“微臣此次是为救灾而去,无权查看账簿等资料,若非如此,定能直接找到证据带回来。”
“可有百姓因桥梁坍塌受伤?”边无垠抿了一口茶。
裴越渊舒展了眉眼,庆幸道:“万幸,正是冬日,百姓少有外出,倒是无人因此受伤。”
“那便也算是好事。”边无垠清冷的眉眼染了一丝笑意,嘴角微勾,“即是露了马脚,被抓住是迟早的事。”
“自然。”裴越渊汇报完政事,忽而想到太子妃选定之期即近,忙道:“却忘了恭喜殿下。”
裴越渊这一提,边无垠愣了愣,才恍然想起,元宵后便要择选太子妃。
时下所有人都与他说道恭喜,边无垠却不知喜在何处。
他心有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独独没有儿女情长。
太子妃于他,与朝臣其实无二。
不过是需要平衡权利的所在。
“清舟为何一直未成婚?”边无垠转念开口问道。
裴越渊时年二十有五,早该娶妻生子,却到如今依旧未有定下亲事。
“舅舅舅母倒是也任由你拿主意。”
裴越渊垂眸不语,边无垠见此,忍不住猜测,“莫不是你还惦记着那桩亲事?”
裴庆直与魏哲忠情如手足,自魏哲忠的女儿出世后,两家夫妇便有意结秦晋之好。
边无垠听说,当时还互赠了玉佩作为信物。
不过不久后,魏哲忠却在他前途无量之际,在岐山突遭贼人刺杀。
虽说当时并未找到魏哲忠的女儿,但当时她也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孩童,只怕是凶多吉少。
如今十二年过去,不想裴庆直却还一直在找寻。
边无垠知裴越渊极重信义,但仍是忍不住提醒:“你两当时还太小,也并无男女情谊,不必为了一个承诺就耽误了自己。”
裴越渊笑了笑,轻声道:“不耽误。”
边无垠不便再说些什么,转而又与裴越渊闲聊了几句旁的,时候见晚,裴越渊便告辞离开了。
边无垠看着裴越渊的背影,心中不免觉得他太过执拗,又太过痴傻。
见裴越渊渐渐走远,单骁才走上前来,对边无垠道:“殿下,她来了。”
一个她字未明确道是谁,可听得这一字,边无垠的眼睫却无端颤了颤。
童迟觑着边无垠的脸色,立马上前试探道:“等了许久了,在梅林的暖阁里,殿下您要不要去见见?”
边无垠默了默,转身就要回书房,却在即将踏进门槛时转身,往梅林的暖阁而去。
童迟见此,暗淡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快至暖阁时,才小心翼翼在旁禀报:“许是最近累了,竟然在暖和趴着就睡着了。”
边无垠听到这脚步滞了一瞬,而后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缓缓行至暖阁。
却没想,到暖阁时,早已不见人影,边无垠缓缓走了进去,只见桌上一壶茶,一盘红豆糕,旁边还有半块落在碟子外,被咬了一大口,剩下弯月般的红豆糕,上头还留有一排牙印。
边无垠垂眸默默看了许久。
“殿下。”
边无垠转过身来,听得单骁开口道:“出事了。”
“她在桂竹巷那处宅院放了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