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顺笑着插话:“大成特成!我跟舒先生说,小安是瑞平哥的妹妹,舒先生一听,立马说瑞平哥家教好,再合适不过了。舒先生说,明日学堂休沐,请小安先去他家里见一见,先认认路。”
舒先生是大顺跟着读书的先生,陈瑞安的哥哥陈瑞平,过去也是他的学生。
阿亭羡慕地说:“一千五百钱吧?这活儿真好,我娘起早贪黑,卖上一个月的豆腐,也才挣三贯多钱,如今黄豆涨价、买的人也变少了,更赚不到钱了。要不是阿力在家里没人照顾,我也出去找份活儿干一干了。”
大顺忙说:“我就是想到这个,不然论照顾孩子,没人比你更能干了。”
陈瑞安也说:“可不是么,舒先生待遇开得公道,还包早中两顿饭呢。今年粮价这么高,我想着,光这早中两顿饭,就可以给家里省下不少。”
阿亭点点头:“而且陈爷爷的药钱又那么贵,你家日子原本就不好过。小安真棒,这么快就能帮金花婶分忧了。”
陈家爷爷患有卒中,是早在张金花嫁到陈家、生出瑞平瑞安兄妹俩之前的事了。
当时,陈家爷爷只是口齿有些含混,但几度复发后,终于彻底不能自理,从此吃喝拉撒俱离不开人,至今已有六七年了。
为了爷爷的病,陈瑞安的爹把家里的田地都卖了,凑出一笔本钱,常年在外跑生意,赚爷爷的药钱和一家老小的吃穿;陈家奶奶负责照顾陈家爷爷;陈瑞安的娘张金花,则负担着陈家里里外外的家务。
“不说这个了,”一想到明天要去见舒先生,陈瑞安就莫名有些紧张,“阿亭,你家豆腐不好卖么?”
阿亭道:“是呀。我娘说,从前一天能卖三板豆腐,不到中午就卖完回来了;如今上午下午都出去卖,两板豆腐还卖不完呢,只好带回来便宜卖给街坊们。”
陈瑞安说:“我帮你想一个办法。”
阿亭洗耳恭听。
“既然剩了也是便宜卖,不如再外面就便宜卖掉,早些卖完早些回来,否则你娘也太辛苦了。”
阿亭道:“我也是这么说。可我娘说,一旦降价,将来人家就不肯再原价买了,更麻烦。”
“不是让你直接降价呀。”陈瑞安解释,“你娘卖豆腐的时候,可以买一块送半块,大家都爱占便宜,一听有这么好的活动,原本不打算买豆腐的,这下也买了。”
阿亭想了想,说:“可这也太便宜了,恐怕收不回本钱吧?”
陈瑞安说:“提价呀!你家豆腐原本卖八文钱一块,如今卖十文一块,这样算下来,其实每块豆腐才便宜了一文多钱。别人问起来,就说最近黄豆涨价了,豆腐自然也得跟着涨。
“更重要的是,你娘做两板豆腐是做,做三板豆腐也是做,并不多费很多事。这么一卖,虽然单价低了,但是销量却涨了,总的算下来,岂不是赚得更多? ”
阿亭被绕得头晕,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好像是这样。”
陈瑞安接着道:“我还有一计。你家的豆腐,每天要产出这么多豆渣,你们又吃不完,隔日酸了就得倒掉,倒不如送给买豆腐的人,也是看准人家爱占便宜的心理。
“让你娘吆喝的时候,就吆喝‘买豆腐送豆渣’,豆渣虽然不好吃,但是不要白不要呀!原本买别家豆腐的人,也许就来买你家的豆腐了;原本不买豆腐的人,一合计,也许就买了。”
大顺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又送半块豆腐,又送豆渣,要是我娘,八成就买了。小安,你是个天才吧?”
阿亭由衷赞同:“等我娘回来我就把这些都告诉她。小安,你真该去做生意,一定能发财!”
陈瑞安心道,我不是什么天才,无非是穿越过来,比你们多知道一些现代商家的诡计罢了!
三人洗过锅碗瓢盆,又说了一阵话,不知不觉,日渐西斜。
忽然,阿亭竖起耳朵,道:“小安,我好像听见金花婶在喊你。”
陈瑞安仔细听了听,果然听见娘亲张金花高声叫她的声音。
陈瑞安奇怪道:“咦,别人家还没上烟呢,怎么我家今天这么早吃饭?”
说着,陈瑞安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你们玩吧,我先回去了。”
一路跑回家,陈瑞安只见她哥陈瑞平已经从衙门回来,正在院门口来回踱步。
陈瑞平今年十八,曾跟着舒先生上过几年学,去年新考上了县衙门贴写的职位,也就是衙门的临时工,如今做些抄录和整理文书的活儿。薪俸虽然不高,但胜在稳定体面;他又长得眉清目秀,文质彬彬,在本地媒婆间颇为热门。
然而在陈瑞安看来,亲哥陈瑞平是个古板又无趣的的书呆子,实在不值得媒婆们前仆后继地上门说亲。
陈瑞安奇怪道:“你不回家,站在门口干什么?”
陈瑞平见了陈瑞安,停下脚步,犹豫而关切地问道:“小安……”
见了亲哥的神情,陈瑞安暗道不好,问:“娘知道我偷鸡蛋的事了?”
陈瑞平说:“你还偷了鸡蛋?我不是说这个,是我今天回来在路上遇到舒先生了。”
东窗事发,不妙不妙,古人说走为上计,陈瑞安拔腿就要跑。
然而张金花早就听见动静,立马冲出来,眼疾手快,一把拽回了豆芽菜似的陈瑞安。
陈瑞安只好谄笑道:“娘,这不巧了吗?这事儿呢,我也是刚刚听说,正想着回来告诉您呢!”
张金花冷笑一声,把陈瑞安拎进院子里,反手关上大门,还顺带插上了门闩。
她端出一把太师椅,往院子中央一放,稳稳坐下,抬手一指地面,厉声道:“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