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奶奶正在院子里泼洗脸水,听见声音,赶紧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中年男人,见开门的是个老婆子,立马急冲冲地往里闯:“陈兴呢?我找陈兴!”
“唉哟!小伙子,当心着些!”奶奶手里的脸盆险些被这男人撞脱了手,“陈兴是我儿子。你是哪位,找他有什么事?”
爹早已从窗子里看清了来人,派了陈瑞平出来接。
陈瑞平伸出手,示意男人进屋:“李叔,我爹在里面,你跟我进来吧。”
原来,这男人名叫李英,是城西醉仙居酒楼的老板。
李英的祖父原先是个街边小饭馆的厨师,因他熏鸭做得好,他攒了些钱后,便自立门户,开了一家店专卖熏鸭。生意越做越大,他干脆开了家酒楼,也就是如今的醉仙居。
早年间,因有熏鸭作招牌,醉仙居也曾经红火过一阵。
只是,几十年过去,熏鸭再好吃,河头县的人也已经吃腻。加上有喜来酒楼后来居上,抢走了不少老客,醉仙居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渐渐没落了。
是以,醉仙居传到李英手上时,已经是举步维艰,连厨师的工钱也发不出了。
为了维持生计,李英自己做厨师,让老婆收银端菜,把酒楼当小饭馆来开。
因醉仙居的铺面是李英的爷爷买下来的,不必另出租金,虽然生意不好,李英一家的日子倒还过得下去。
一日,恰逢李英的老婆回了娘家,李英做好菜后,便亲自给客人上菜。
上菜时,其中一个客人正道:“……我今年也是走偏财运。去年我投的几笔钱,都小赚了一笔,今年陆陆续续回了账;最难得是今年上半年那一笔,我投了五十两进去,你们猜怎么着?”
那人神秘兮兮的,用手比了个手势:“回了这个数。”
其他几个客人道:“七十两?那是还不错。”
“七十两?”那人扁着嘴摇摇头,“七成!连本带利,一共回了八十五两!”
其余几人都道:“嚯!那这笔钱真是投对了。这才半年,竟回了这么多!”
李英在一旁听着,心思渐渐活络起来。
李英攒了一笔钱,是预备将醉仙居整体修缮一番的。
因醉仙居年久失修,屋顶、楼梯,各有各的问题,修起来要花费不少钱。李英攒了四五年,至今也没有攒齐费用。
李英暗暗算计着,如果半年就能赚七成,那他攒的这些钱投进去,岂不是很快就能凑齐修缮的经费?
李英赶紧问那说自己走偏财运的客人:“客官,您说的这桩发财的生意,是从哪儿找的啊?”
那客人道:“嗨,发什么财呀,无非是手里有些闲钱,投给一些跑生意的人,分一些红,赚些酒钱罢了。怎么,你也想投?”
李英忙道:“不是不是,我哪里有钱!我有一个兄弟,手里正有些闲钱,原本预备放印子钱呢,我说这事儿可做不得,给劝住了。偏巧,今儿碰见您了,我替他问问,也算功德一件。”
“哟!印子钱的确放不得,老弟,你真是积德了。”
那客人想了想,道:“我刚刚说的那几家,如今都已经出去了,投不了了。榕树巷有一户姓陈的,倒是正好在家,你可以叫你兄弟去找他。”
李英赶紧拿笔记下了,连连道谢。
“但是老弟,替我提醒你兄弟一句。”那客人又道,“做生意呢,有赚就有赔,都是有风险的。运气好,本钱翻好几倍事,我也是碰到过的;运气不好,血本无归,也常有。”
“做这种投资,第一要紧的,就是不能贪。哪怕投进去的钱全部折了,日子还能照过,这才叫投资。”
“孤注一掷的,那就是赌博啊!切记切记!”
“……也就是说,他都这么提醒你了,你还是把手里的钱全投进去了?”陈瑞安感到深深的无语。
李英抹了一把脸:“其实,我当时一听到他说有风险,就有点儿害怕了。”
“我一想,如果投的钱少,就得投好几次,才能凑齐我需要的钱;如果我全投进去,就只用投一次。这样,风险不是小得多吗?”
……大哥,这逻辑不对吧?
“陈兄弟,你就当帮帮我。”李英满脸悔意,“分红我也不要了,我只想要回我的本钱,你把本钱还我就行!”
爹道:“李英兄弟,话要说清楚,这钱可不是‘还’你。你的钱投到我们手里,就等于你已经接受了盈亏自负的规则了!
“剩下的本钱,我们已经按比例给你送去了。亏了的这部分,我也没办法呀!”
李英忽然“扑通”一声,朝着爹跪下了:“大哥,算我求你,你把我的本钱给我吧!你的大恩大德,我记你一辈子!”
爹趴在床上,想搀李英起来而不能,急道:“李英兄弟,你这不是为难我嘛!”
陈瑞平要搀李英,李英不肯起,仍一个劲儿赖在地上。
“陈兄弟,我跟你说句实话。”李英急得双眼发红,“前几天那场大雪,把我的醉仙居压塌了呀!”
这几日家里太忙,大家都还没听说这个消息,不由得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