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前世能在她面前虚与委蛇十一载,不过是知道她为西洛的扶荣公主而已,而府邸姨娘万千,除了美色之外各个可是出身非凡,就连后来的溪云公主自低头颅示爱,他也认为那是他应得的尊贵,相比于美色,他最爱的不过还是权势,如此又岂会去碰一个从山匪手中所救出来的商贾之女呢?
釉瓷茶盏相撞,热气就氤氲在她面前慢慢升腾,半掩住她低垂的目光。
但方才秦满梨眼底的愤怒瞧着并不像是假意,想来被侵犯之事应为真,只是这人并不一定是许均泽。
如此一想,她的脑海间不知怎地就浮出那日街头奔驰而去的马车,而女童低低的啜泣声就回荡她耳间,久久未散。
侞卿蓦然手一紧。
当年许均泽前几次去庄子时确实仅只身一人前往,可后来那孙侍郎之子为攀附权贵总想方设法巴结着他,日日凑在他跟前。
孙家小儿与那文王皆为一丘之貉,素日里来名声在外许均泽自然不屑与他为伍,孙家小儿怀恨在心,便时时在文王面前挑拨着是非,若见许均泽一人前往庄子定然会跟前滋事闹事。
那许均泽不至于因美色冲昏了头脑,但文王和孙家小儿可就不同了。能被许老将军选中之人,姿色自然为上乘,文王与孙家小儿因色起意,妄生歹念亦为常态,再加上事后能把将军夫人从京内拖来善后的,多半身份更为尊贵,此事多半为文王所为。
那个熟悉的名字突然闯入脑海中,侞卿不禁面色一僵。
文王,噬魂散,秦满梨……
三个名字在大脑间齐刷刷飞速一排列,便也展露了些头角。
前世她原以为那噬魂散是后院的姨娘记恨着她才下入她的饭菜中,只因姨娘常困于后宅并不知晓那噬魂散只对男子有效,可现在来看,那噬魂散本就是给许均泽下的。
而那下药之人,正是有个南川商贾阿爹的秦满梨。
侞卿手中的茶盏越握越紧,一切思绪渐渐理顺。若当初对秦满梨行不轨之事的人为文王,那文王身上的噬魂散便有了正确的出处,看来她与许均泽所交换条件不仅于那对玉如意,还有更为珍贵、更为致命的噬魂散。
夺身之仇,不共戴天,善恶轮回,因果相报。
若她没有猜错的话,秦满梨先助力许均泽除掉文王,等罪魁祸首已除,自然该一一清算当年包庇之徒,怪不得她那般执着,不惜自爆也要与她为伍。
筹谋多年,只为亲自为自己出口恶气,这等魄力,侞卿一时间也有些自愧不如了。
秦满梨见侞卿迟迟没有回应,只当她还在怀疑一切,立即伸出双手,举在半空起誓:“妹妹今日所言绝无半句虚言,若有一字之差便不得……”
秦满梨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双柔软的手所堵住双唇,只见侞卿笑望着自己。
“我信你。”
她的声音极其温柔却掷地有声,宛若一枚沉投于湖底的细小石子,表面未起涟漪,但在不断下沉的过程中早已搅扰了湖底的宁静。
秦满梨在那一瞬有些恍惚,直直对上面前之人的目光间,竟可以窥探到那埋藏在笑脸下的深意。
秦满梨有些笃定,那是与自己一样的迫切。
一样蓄谋已久的暗藏杀机。
“此仇不报,愤恨难平,勠力同心,同仇敌忾。”
侞卿友善伸出手,秦满梨想也没想直接覆了上去。
或许是因那笑意之下,绝不止于为她自己而出尽一口恶气,像要为千千万万个她寻一处庇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