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幽影卫预备成员,并非意味着一步登天。恰恰相反,凛(烬)发现自己如同踏入了一片更加幽暗、也更加冰冷的沼泽。
沈仲并没有立刻给她安排独立的住处或配备助手,而是将她暂时安置在听风阁深处一间僻静的偏院耳房内。房间不大,仅能容身,窗外便是终年不见阳光的狭窄天井。这里与其说是优待,不如说更像是一种隔离和监视。一日三餐由专人送来,不与其他人接触。除了必要的指令和任务交接,凛几乎见不到沈仲本人,与她对接的是之前那个引路的张文吏。
这种刻意的疏离,让凛更加确定,沈仲对她的信任是有限度的。他看重她的能力,但对她的来历和背景,恐怕从未放下过疑心。将她放在眼皮底下,既是使用,也是观察,更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而她接到的第一个正式“任务”,也印证了这一点。
并非直接参与穆雍案的核心调查,而是——整理穆雍生前书房内所有遗留的卷宗和手稿。
这是一个看似枯燥乏味、甚至有些边缘化的工作。但凛深知,这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穆雍的书房,是第一案发现场。虽然玄天司内部的勘验人员肯定早已进行过细致的搜查和取证,但书房内那些浩如烟海的卷宗和穆雍私人手稿,特别是那些关于“焚世”旧案的研究资料,必然隐藏着重要的线索。
沈仲将这个任务交给她,一个刚刚加入、背景存疑的新人,用意何在?
是真的看重她异于常人的洞察力,希望她能从中发现别人忽略的细节?还是想借此机会,进一步试探她的能力和忠诚度?甚至……是故意将她置于一个可能接触到禁忌信息、从而引火烧身的危险境地,以便观察各方反应?
权谋人心,深不见底。
凛没有表露任何情绪,只是平静地接受了任务。无论沈仲用意如何,这都是她接触穆雍案核心线索的最佳机会,也是她了解玄天司内部运作方式、寻找与夜昙府相关信息的跳板。
穆雍的书房位于其府邸内院深处,如今已被玄天司完全封锁,由幽影卫的人亲自看守。凛在张文吏的带领下,畅通无阻地进入了这座弥漫着死亡气息的院落。
空气中依旧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并非来自穆雍,而是之后勘验和清理过程中可能留下的痕迹。书房内部基本保持着发现尸体时的原状,只是明显经过了细致的清理和整理。地面和家具一尘不染,书案上的古籍残篇被小心地收纳在特制的证物袋中。
唯一不同的是,原本摆满四壁书架的卷宗和书籍,大部分被搬到了书房中央的几张长桌上,堆积如山,等待整理。
张文吏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将凛独自留在了这个寂静得令人发毛的书房里。两名面无表情的幽影卫守在门外,既是保护,也是监视。
凛站在书房中央,环顾四周。目光扫过空荡荡的书案——穆雍伏案而死的地方,扫过那些被仔细收纳的古籍残篇,最后落在那些堆积如山的卷宗上。
她的第一个动作,并非去翻阅那些卷宗,而是重新审视这个空间本身。
虽然现场已被清理,但她强大的感知力,依然能捕捉到一些极其细微的、残留的痕迹。
她走到书案前,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地面和桌腿连接处的缝隙。指尖轻轻拂过,拈起几粒几乎微不可见的尘埃。其中,似乎混杂着一点……极其细微的、带着淡淡甜腥味的暗红色粉末?
血棘花粉?凛的心中一动。之前在辨毒测试中遇到的那种,本身无毒,但与特定兽血混合后能致幻麻痹的奇特花粉。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勘验人员不小心带入的?还是……与案件本身有关?如果是后者,穆雍死前面带微笑,是否就与此有关?但这与烬毒本源枯竭的死因似乎又相互矛盾。
她不动声色地将这微小的发现记在心里,没有声张。然后,她又来到窗边,仔细检查着窗棂和玻璃。窗户确实是从内部锁死的,没有被强行破坏的痕迹。但她在窗棂一处不易察觉的角落,发现了一道极其轻微的、新鲜的划痕。划痕很浅,像是被某种极其纤细的金属丝或工具剐蹭过。
是意外留下,还是……有人曾用特殊工具,从外部打开过窗户,然后又恢复了原状?
接着,她开始检查那些被搬出来的卷宗和书籍。她没有立刻开始整理,而是先大致浏览了一遍。这些资料包罗万象,既有玄天司内部的律法典籍、陈年旧案卷宗,也有大量关于烬墟世界各地历史、地理、风俗的杂记,甚至还有一些内容晦涩、似乎涉及古老秘术或炼金术的手抄本。
而其中数量最多的,果然是关于“焚世”前后那段混乱历史的记载。各种版本的史料、私人笔记、考古发现报告、甚至还有一些充满臆测和传说的野史……穆雍显然对这段历史投入了巨大的精力。
凛深吸一口气,开始了繁重而细致的整理工作。她并非简单地将卷宗归类,而是在整理的过程中,仔细阅读每一份可能相关的资料,寻找着任何蛛丝马迹。
她重点关注以下几个方面:
与“焚世”直接相关的记载:特别是那些提及“焚世”起因、过程、以及幸存者信息的资料。穆雍的死很可能与他调查的内容有关,那么他到底在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