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闺女都些些你了,老同志,刷碗去吧!”
林高科收拾着碗筷,还不忘作势瞪了一眼林琅的背影,笑骂道:
“天天贪吃贪睡不干活,以后到婆家可不伺候你。”
“怎么着,”林琅叉起桌上丁淼削好的芒果,惬意翘着腿,“我在自己家都不干活,凭什么给他们家干活。”
“你就说吧,”林高科一副看透她的表情摇摇头,“离了家没人这么宠着你。”
林琅不以为意,窝在沙发里继续刷手机。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却实在想不起来是哪件事。孩子们的作业改过了,单元测卷子也出完了,教案还不着急交,那能是什么事呢……
她正想得出神,配合林高科收拾完桌子的丁淼顺手归拢林琅换下来的衣服去洗。她照常先把外衣拿开,一把单独的钥匙却从林琅的外衣兜里掉了出来。
丁淼捡起钥匙,疑惑问道:
“你这是哪儿的钥匙?”
林琅这才如梦初醒——
坏了,傅若年家的钥匙还在她这儿呢!
“那个,是……”她急中生智,胡编了个借口,“是我们主任办公室的钥匙,她今天着急回家,我替她锁的门。”
“哦,”丁淼倒是没怀疑,把钥匙放在了茶几上,耐心叮嘱,“那你可收好别弄丢了。”
林琅应了一声,握着那把钥匙,顿时百感交集。
她拿起手机,重新点开傅若年的聊天框,将那把钥匙拍了过去:
“你姑姑今天把钥匙给我了,可能一着急忘了拿回去。看什么时候方便,我给你送过去,或者同城闪送也行。”
傅若年和傅光华才走出傅氏集团的大楼,他刚拿出来的手机就亮了起来。是林琅的消息,有三条,两条文字,中间夹着一把钥匙的图片。
“姑姑,”傅若年有些诧异,“您把我家钥匙……给林老师了?”
“嗯,”傅光华直言不讳,“林老师学校在海淀,听说联系不上你,硬是赶着晚高峰去你家。你不在,她也找不到别人,这大冷天就站在门外边等,脸都冻红了!我给她个钥匙,以后她再来,怎么也不用在外面冻着了。”
她的话虽然有些夸张的成分,但林琅的确冻得直发抖。傅若年握着手机的手陡然用力至指节泛白,傅光华没有意识到他的细微变化,又问道:
“对了若年,你这三天是病假,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傅若年回过神,挤出一丝笑容,“孔深珠海分公司那边出了点事,去帮他个忙。”
“孔深我知道,你最好的朋友嘛,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说话。”傅光华松了口气,她看了一眼时间,复拍拍傅若年的手臂,宽慰道:
“你爸就那个脾气,别往心里去。时间不早了,快回家吧。”
傅若年本能地缩了一下胳膊,对傅光华搪塞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把她送上车后,才扶着花坛边缘疲惫坐了下来。屏幕上赫然是与林琅的聊天框,他反复打了几个字,再反复删掉。
最后一次,把刚刚打好的“不用了”一点一点退掉,换成了一行字:
“不用麻烦,看你时间,我去找你拿。”
他颓然放下手机,望着停车场外街上的来往车流,轻轻叹了口气。
严冬凛冽的北风里,他的身影湮没在浓重夜色里,渐不清晰。而他袖口滴下的点点鲜红,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假若傅振华再多看一眼那个黄铜摆件,一定能发现上面还沾有点点血迹。
假若傅光华再细心一些,一定能发现傅若年垂下的一只手在滴着血珠。
黄铜摆件在他肩背处砸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深色外套掩盖着那道伤,掩盖着他全部的痛苦。
有人疼的人才配说疼。
而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