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榷一低头,自己的左手正牵着真少爷的右手!这是什么时候牵上的?景榷连忙一甩,真少爷又看向他,眉心依旧轻微皱着。
“景哥。”真少爷第一次叫他。
景榷就像被雷劈中了一般,保持着右手摸左手的姿势不动了。
他终于知道熟悉感来自什么。
景哥,五年前,也有人这样叫他,声音青涩一些,沙哑一些,带着哭腔。
这个豪门真少爷是……是把他从黄宝变成清冷霸总的罪魁祸首!
景榷的年少时光自由自在,景自秋对早早离世的妻子心有愧疚,只鸡自己不鸡娃,给了景榷最优渥舒适的生活。景榷和覃洲一帮公子哥嘻嘻哈哈长大,看着虽然是一群祸害,但违法乱纪的事还真没做过。
景自秋和覃父都是那种明面上不管,却要偶尔敲打敲打孩子的家长,覃洲早早立下宏远要当明星,对自己要求严苛,景榷虽然得过且过,但朋友都不出格,他也离谱不到哪里去,也就嘴巴黄了点,老把睡了多少人挂嘴上。
覃洲曾经信了他的邪,直到真的跟人睡过了,得意洋洋和景榷炫耀,才从细节中戳破景榷的谎言。
“黄宝,你还是个雏啊?”
景榷脸一下就红了。
为这事,覃洲笑得没抓稳哑铃,脑袋被砸,进了医院,险些耽误进组。
彼时景榷已经接手永庭传媒,大刀阔斧改革,亲自带艺人、谈商务。覃洲一问他这么操劳图什么,他就面不改色地说图小鲜肉。
“坦诚点要你命了?”覃洲对发小心口不一相当无语,“哪有你这种只有嘴巴黄的黄宝?”
景榷怒道:“还不是你乱取的外号!”
覃洲再次笑飞。
就是覃洲笑进医院那次,后面接到了名导的戏,覃洲当时还不是影帝,资源算不上好,景榷费老大一番功夫才争取到这个角色,生怕覃洲搞砸,覃洲一出院,景榷也已经收拾好行李,押着他前往西部偏远的雪云镇。
雪云镇海拔比平原地区高一些,刚到需要适应。覃洲为了演戏,平时很自律,下了飞机就活蹦乱跳。景榷却成了需要被照顾的病号。
覃洲笑他,“都叫你别来了,看看,我还得照顾你。”
“谁要你照顾?”景榷吸着氧,有气无力地凶他,“滚!”
“好好好,我滚,你别死这儿,你爸的怒火我可承受不起。”覃洲滚是滚了,但也不是真的不关心柔弱发小,赶紧跟人打听镇里哪里住着舒服。
雪云镇是其中一个拍摄地,计划拍三个月,片场正在搭建,剧组在当地雇佣了不少工人,一来为了加快进度,二来也是想让演员们和当地人多相处,学习他们的生活方式,早些进入角色。
导演对演员要求很严,进组了就不能随意离开,覃洲和几个工人混熟,他们得知覃洲的朋友水土不服,推荐吃点虫草。覃洲高价买来一小罐,交给景榷的苗助理,让他炖汤给景榷送去。
别看苗助理聪明,但下厨能毒死所有人。正当他急得在剧组厨房团团转时,一个很瘦的男生走过来,帮忙炖了汤。
苗助理把汤给景榷送去,还专门提到男生,很年轻,不知道成年没有,瘦猴儿一样,浑身灰扑扑的,跟其他工人一起搬砖干活,还要负责给其他人做饭,好像这样可以领到两份工资。
景榷喝着味道古怪的汤,不难喝,喝久了还觉得有点好喝。
三天后,景榷终于克服海拔提升带来的影响,满血复活,开始大摇大摆地在剧组穿梭。
演职人员的住宿由剧组集中安排,景榷作为来探班的老板,住在一栋民宿——覃洲给他打听来的。
接剧本之前,景榷干了很多活,但开机之后,景榷发现自己守在雪云镇实在有些多余。可这部影片对永庭来说太重要了,他打算再待至少一周。
雪云镇条件比较艰苦,景榷吃不惯民宿的食物,蹭了剧组两天饭,也味同嚼蜡。忽然他想起虫草炖的汤,让苗助理再炖一锅,差点再进医院。
苗助理委屈得很,“要不我再去找找那个小男生?我听他们叫他小叶。”
找人不难,那姓叶的小子在剧组还挺出名。镇里教育资源太差了,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念书的很少,可他今年考上了大学,还是重点大学。
景榷在简易厨房看到工人们口中的小叶,和苗助理形容的一样,他太瘦了,统一发放的工装穿在他身上空落落的,他头发和肩膀上有一些灰,正蹲在地上洗菜。
景榷没见过这么大的菜盆,小孩儿都能进去洗澡。小叶低头冲洗,不知道有人正看着自己。主厨是个急性子,大声催促:“快点,又不是只炒这一锅!”
小叶捞起菜,用力甩动,景榷躲闪不及,被糊了一脸水。听见不悦的哼声,小叶才发现他的存在,抬起头,稍长的头发遮住眼睛,语气带着讶异和歉意,“对不起,我没看见。”
大夏天的,景榷无所谓这点水,见小叶慌张愧疚,他有些于心不忍。工人们说,小叶可怜,母亲生下他就跑了,父亲是个残疾,没多少年也死了,他被亲戚收养,从小寄人篱下,没过过什么好日子,付出比别人多数倍的努力,终于考上大学了吧,亲戚又不肯出钱,他只能趁着暑假打工赚学费。
小叶走近些,想看看景榷衣服被弄脏了多少,主厨一声吼,他不得不先去送菜。
工人们和剧组的伙食是分开的,小叶送完菜,马上被安排了别的活儿,忙得不可开交。厨房油烟很大,景榷不喜欢,但鬼使神差的,就是没走,视线跟着小叶的背影,见他一会儿洗碗切菜,一会儿上灶炒菜。不知不觉,景榷咽了咽唾沫。
奇怪,他不大爱吃这种重油食物,但闻着锅灶间浓郁的气味,竟是有些馋。
终于,所有菜都炒完了,工人们收工排队打饭,汗味和油味弥漫。景榷退后几步,有工人认出他是覃洲的老板,热情道:“老板,来我们这儿吃饭啊!”
景榷连忙说:“不是……”
“一起吃啊!”工人们喊起来。
小叶拿着打菜的勺子,也看过来。
景榷还没有吃过工地饭,要继续拒绝,已经被推到餐桌前。
“小叶,快,给咱老板多打点!”
小叶没说话,给景榷盛了满满一大盘,饭没多少,全是肉。
景榷被工人们围起来,听他们七嘴八舌说着剧组的八卦,说完还问他知道哪些八卦。他起初有些不自在,这一盘肉更是难以下咽,但糙爷们几句话就往颜色废料奔去,这可是他的舒适领域,是以没多久他就和他们哈哈不停。
工人们吃得快,等下休息打个牌,又要上工了。有个中年工人拍拍景榷的肩,“老板,我侄女长得漂亮,我把她介绍给你啊!”
景榷这行动上的矮人可不敢随便招惹好人家的女儿,何况在娱乐圈混了些年头,他对自己的取向已经有了深刻认知——他喜欢男的。
中年工人还以为景榷的婉拒是不好意思,一边笑话他一边找了个阴凉处打牌去了。
景榷松口气,厨房已经没什么人了,狼藉一片,其他厨师都在外面休息,只有小叶正在收拾。
小叶应该是因为年纪小,被欺负了。
水龙头哗啦作响,小叶闷头洗碗。天太热,他将工装脱了下来,上身穿一件黑色背心,午后的烈日将他的肩膀和手臂照得泛白。水池边堆着小山一样的锅碗瓢盆,仿佛永远洗不完。
景榷看了会儿,走过去,“怎么只有你洗,他们都不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