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梁宅的花园,道路两旁葱葱郁郁的绿树飞快后退,景榷拉着梁叶走得很快,最后几步甚至跑了起来。车驶出梁宅时,后视镜里,梁宅那栋肃穆的主楼沉默退去。
景榷一眼都没有看梁叶,他的心脏跳得有些快,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出汗。他对联姻没有那么在乎,原本是谁都行的婚姻,现在却被他搞得非梁叶不可。
他不是非梁叶不可,他对梁叶也不是很满意。梁隽声在某种程度上是对的,成长环境和他相似的梁幸声才是他的良配,梁叶不是。
即便他查过梁叶的过去,但也很难切身体会梁叶走到现在有多艰难。梁叶是个搞学术的,他除了知道梁叶会做机器人,对梁叶的专业一窍不通。说出去都贻笑大方。
道理他都懂,可他就是不能接受梁隽声拉踩他和梁叶的联姻。他自己可以不满意,别人不能替他不满意。
梁隽声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在他景榷面前指手画脚?
车在高速上开得飞快,副驾上的梁叶一次都没有出声打断。直到景榷自己冷静下来,才发现已经开出了朔原市。
“前面是……”景榷恢复理智,放慢车速,观察周围。春日的郊外,碧空之下,是绿油油的田野和青绿的树木,山花开了一茬又一茬,从车窗灌进来的风都带着植物和泥土的清香。
“朔原大学宁文校区。”梁叶说,“我在这边上了两年课。”
景榷看见路标,还有一公里就到宁文镇了。宁文校区是朔原大学最新的一个校区,似乎在这边上课的都是新生,景榷从来没来过。
“那你对这边很熟?”景榷忽然很想去看看。
梁叶扭头看他,“你想去参观参观吗?”
景榷哼了声,“来都来了,带路。”
整个宁文镇就像校园的延伸,餐馆、商店、住宿全都围绕学生。还没进入校园,景榷就将车停下,他想散一会儿步。
宁文校区的西门外,有一片拆迁区域。景榷经过时,想到当年断家人对梁叶的百般纠缠,那时梁叶大概就是在这个校区。
“怎么了?”见景榷停下脚步,梁叶问。
景榷指着拆迁区域,“你上回说将那两口子吊起来的地方,是不是就是那里?”
梁叶沉默了会儿,点头,“嗯,他们租住在那里,因为那里最破最便宜。学生能出来租房的,一般不差这几个钱。当时住那里的人很少,现在就更没有了。”
景榷往前走了两步,在即将过马路时,被梁叶抓住手腕。他回头,见梁叶摇了摇头,“早就过去了,那种地方,就别去看了吧。”
景榷想了想,也对,他今天在梁宅已经很生气了,何必又气自己一次。“我有点饿,你们学校哪里有好吃的?”
一刻钟后,两人坐在一家炒饭店支在外面的小桌边。老板认出了梁叶,“小叶回来了?哎呀好久没见到你了!今年该毕业了吧?”
“鲁叔。”梁叶起身打招呼,“还要继续读研。”
老板很高兴,赶紧叫来老板娘,“小叶回来了,还要念研究生呢,我就说,他最有出息!”
老板娘胖胖的,面相和善,看见景榷,乐呵呵地说:“小叶的同学呀?好俊的小伙子!”
景榷早就对各种夸赞免疫了,但这次夸他的是梁叶的熟人,他竟是有些不好意思。
梁叶和二人聊了会儿,老板执意请他们,梁叶讨价还价,最后老板还是送了两瓶橘子汽水。
“他们是?”景榷喝着冰凉的汽水问。
“我以前在这里打工,鲁哥和刘姐很照顾我。”
景榷知道梁叶为了生活,为了还那两口子钱,打过很多工,但这还是头一次来到梁叶打工的店。一间小小的门面,做学生生意,来来往往的一定有梁叶的同学。他会尴尬吗?
但景榷在梁叶眼里看到的只有坦荡。
炒饭端上来了,景榷这才觉得眼熟,尝一口,相似的味道唤醒在雪云镇的记忆,“这和你给我炒的一模一样!”
梁叶笑了笑,“鲁哥老家挨着雪云镇,他说我炒的比他炒的还好吃,就改成了我的配方。”
那个颠锅翻车的纤细男生又一次出现在景榷面前,渐渐与梁叶重合,景榷低下头,狠狠扒了几口。
吃完,景榷要逛校园,对菁菁校园里的一切都兴趣浓烈。一辆校车从他们面前经过,景榷说:“你们学校校车还挺豪华。”
梁叶说:“是,车费也豪华。”
“多少?”
“到老校区8块。”
景榷差点脱口而出“8块算什么贵”,但又一想,对大一的梁叶来说,来回16块,的确也不便宜。
“你在这边的时候,不会去老校区吧,也花不着这个钱。”
“要去,但我不坐校车。”
景榷转身看梁叶,“嗯?”
梁叶却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笑道:“那里好像是个二手市场,过去看看。”
景榷却追问,“你不坐校车怎么去老校区?”
梁叶说:“镇里有班车,到市里只要3块钱。”
来的路上景榷见过班车,比校车旧得多,开得也很慢。
“那你下车后又转公交到老校区?”景榷心想,这多麻烦。
梁叶含糊地“嗯”了一声。
两人已经来到二手市场,梁叶随便拿起书本翻看,景榷却越想越不对劲,突然拽住梁叶,“宁文校区什么都有,你那么麻烦跑老校区去干嘛呢?”
“我……打工。”
“路上耗费四五个小时?四五个小时都够你在镇上打工了。”
梁叶安静地看着景榷,好一会儿才说:“我有别的事。”
“什么事?”
“……”
景榷叉起腰,“是谁说过,我有任何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怎么,这就不肯说了?”说完,还气势汹汹地推了推梁叶的肩膀。
学生们看见两个衣着打扮完全不像自己同类的人争执,全都看过来,有人还举起手机。梁叶拉住景榷,“我们到那边去说。”
“是你带我过来,现在又要去那边。”景榷蛮横起来是很不饶人的,“你说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