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礼佛,寺里的和尚送了一本《金刚经》,很有意思。”她不是虔诚的佛教信徒,来此只是为了散心,若说兴趣,不如对面前这个男人多,她的手覆盖在萧翀乾握着自己的手背上,感受着他的骨节,说道:“听说陛下少年时曾在北疆生活过好多年?”
“是五年”,萧翀乾说:“女人不会喜欢那边的景色和故事。”
阮宁芙摇了摇他的衣袖,说道:“陛下,您讲一讲吧,臣妾想知道那些。”
萧翀乾没有拒绝的念头,对这时候的他来说,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但如果没有那时候的他,也不会有现在的他,他还记得北疆的风沙与胡人的体味。
他说:“北疆地形开阔,四季都是大风,冬天的雪尤其大,那里的人也是以种田为生,边境百姓大多是流民和犯官家眷以及他们的后人,因经常对抗匈奴人,当地风俗剽悍。十几年前,我刚到那儿的时候,就有几个当地的少年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抢劫,后来他们成了我手下最勇猛的一支队伍。我刚到那儿的时候,匈奴人听说边境来了个皇子做小将,派了一个叫呼延庆的王子来挑衅,我砍掉了这位呼延王子的头,没过多久,他的叔叔和舅舅也陆续带着人挑衅,这些人的头也都被我砍掉了。后来我和燕将军一起组建一支强悍的队伍,时不时向草原探索。三年之后,我带着这支叫做骁龙军的队伍,进入草原深处砍掉了匈奴首领呼延真的头。”
这些很久以前发生过的事情,让阮宁芙听得双眼发亮,她入神极了,不知不觉,身体也松弛地依偎在了萧翀乾怀抱里。
回忆着少年时期的一切,萧翀乾发现记忆里的血腥气、胡人牛马的腥臭、北地砭骨的寒风正在他的躯体中呼啸席卷。
他握住阮宁芙一只手,抬起手,带着她的掌心一起贴在自己的侧脸上,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北方边境的风沙,但她可以摸到他的皮肤和骨骼的形状,那也是边地的风雪削磨锻造出的样子。
萧翀乾看着阮宁芙,笑着说:“我第一次见你时就觉得似曾相识,那时候我想,也许我们曾在北方边境见过,你有没有到过北疆?”
阮宁芙笑笑说:“妾身出嫁之前不曾离开过长沙,后来也不曾离开过洛京。”
而且陛下在北疆时,她才是幼学之年。
大约也就是十一二岁的年龄,当时她正在闺中和姐妹一起学习认字和女红。
萧翀乾低下头,额头与她相贴,他闻到了一种似兰似麝的香气,干干净净的味道,钻入他的肺腑,甜丝丝的。
两个人的唇碰了一下,萧翀乾说道:“庄生晓梦迷蝴蝶。”
庄子曾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逍遥自在地在花丛中翩翩飞舞,他醒来之后发现自己仍然是庄子,他又开始怀疑现在是蝴蝶梦见了自己。
这个故事在庄子的《齐物论》里,阮宁芙曾经当做逸闻故事读过,在萧翀乾的梦境里,她是那只蝴蝶吗?
两个人在接吻,漫长的亲吻之后,阮宁芙已经忘掉了刚才脑海中的念头,脑海里只有无尽的热潮。
当当当——
有人敲门,阮宁芙没听到。
萧翀乾说:“进来。”
阮宁芙吓了一跳,她往萧翀乾怀里更加躲了躲,看向门口的方向。
眼熟的太监梁闻喜低着头走进来,他身后是阮宁芙的丫鬟宝珠,宝珠的头低得更低,深深扎到地上。
她五体投地跪下来,额头贴在地板上,梁闻喜说道:“这位姑娘说有一封侯府的家书送来。”
阮宁芙已经坐直了身子,她说:“宝珠,信在哪儿?”
宝珠跪呈书信,她呈信的手不停打哆嗦,阮宁芙接过信,封皮写着“爱妻阮氏亲启”的字样,一看就是顾怀风的笔迹。
不晓得是拆开好还是不拆的好,也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下一刻,萧翀乾手一伸,从阮宁芙手中抽走了这封信,他笑了笑,声音还算温和,目光却暗沉下来,盯着这封信,念起上面的字:“爱妻阮氏?”这几个字从他舌尖逼迫出来。
阮宁芙心里一跳,又羞又窘,脸一下红了。
她伸手去抓那封信,萧翀乾将信举高,身高差距在,她碰不到信,萧翀乾侧头看她着急的样子。
桃花面上尤带春色,杏眼含羞,眸如春水,嘴唇有点肿,慧心诊脉时的苍白面色已经不见了,看她害羞又着急的样子,萧翀乾心里火气直冒,这些天他一直让人留意着阮宁芙的事情,不止知道她来寺庙进香,也知道她和顾怀风闹了矛盾才出来。
现在这么想看信,她是原谅那个世子了?
“这么急着看信,若是永兴侯世子来接,宁芙是不是立刻就同他回去?”
阮宁芙哪里是想要看信,她不知道信里面顾怀风写了什么,更怕萧翀乾看到了尴尬。
结果萧翀乾竟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吃醋?他早就知道她是有夫之妇,竟然还会吃醋?而且他凭什么吃醋?
两双眼睛对视之间,萧翀乾一下子就明白了阮宁芙目光的含义,他落下拿着信的手,提起嘴角对阮宁芙笑了笑,正对着他目光的阮宁芙心里一紧,无暇顾忌那封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