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
成煜不打算理会,哪知叶兰汐又跟了两步,“少侠,请等一等……”
成绮回过身拦在她面前:“你道过谢,也借了钱,还想干什么?”
“我……”叶兰汐微微蹙眉,面露难色,真是我见犹怜,“受恩未能报,我只想知道两位的姓名,日后相见……”
“不需要你报答,别死缠烂打。”
“这位娘子,我无意纠缠,”听到如此恶言,叶兰汐踌躇满面,眼眶渐渐微红,如水的眼眸越过成绮盈盈地望向成煜,“江湖相见,早晚复相逢,缘分一场……”
说的什么话。成绮心头火起,冷笑道:“缘分?情缘还是孽缘?你不错眼地只看着郎君,要跟进房间吗?”
叶兰汐一张秀脸涨得通红,咬了咬唇,颇为着恼:“娘子说话怎么如此不堪?我确是有意结识,也只因见你二人行事侠义……”
“虚伪。我不想再听你废话,快走。”这是成绮的最后通牒。
叶兰汐不说话,一双眼睛仍是看着成煜的背影。
“偏不走?”话音刚落,成绮抬手一个耳光甩在了叶兰汐白净的脸上,这一掌出手迅捷,饱含怒意。叶兰汐的左脸瞬时红了起来,整个人往后踉跄了两步差一点从楼梯上跌下去。
“成绮!”成煜皱眉,攥住了成绮的手臂。
“都是你沾染的麻烦,我替你解决,你还不谢谢我。”成绮挑衅地扬着下巴,却见成煜皱着眉,似是心有不满,握着她手臂的手也很是用力。敢动真格的?!成绮一转手臂,卸掉了成煜的手,随即使出拂花摘叶手攻了过去,除了弓箭,这是她最苦练的近身功夫,专攻关节筋脉,使人分筋卸骨。成煜无意与她动手,化掉成绮的攻势,向后退了一步。
“好啊你,真是怜香惜玉,倒是我多事了。”成绮狠狠剜了叶兰汐一眼,下楼跑了出去。
叶兰汐并非初入江湖,自小品性坚韧,闯荡多年仍能坚守初心。在郊外树林这两人出手相助,以一枚石子破了刀阵,如此强悍的身手,她料想定是世家子弟。滴水之恩自应涌泉相报,如能结识相伴,更是锦上添花。所以她救了那家人之后一刻不敢耽误,一路打探寻找这两个人。直到找进客栈里面,她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这男子容貌俊美,倜傥不群;女子眉目如画,轻盈灵动,二人俨然世族风范。叶兰汐真诚地想要结交,只是没想到对方不仅恶语相向,竟还大打出手。以她的身手本能躲过,却一时不防,在大庭广众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挨到耳光的那一瞬间,叶兰汐的满心期许被打成了碎片,她低着头站在楼梯上,想象着周围人同情的、取笑的目光像针一样刺过来,心里一片空荡荡,只觉得眼泪完全不受控制的往下落,砸在衣襟上。
一方雪青色丝帕伸到她面前,握着手帕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叶兰汐委屈接过,看向手帕的主人,他仍是神色冷漠,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语不发,径直上楼,关紧了房门。
成绮带着怒气大步流星地往城东集市走去,第一次和他出门就惹上桃花债,这根木头可真是好本事啊!让他们两个温存去吧!一想到逛完城东集市还可以再去城西集市,怒气消散了一半。然而成绮却并没有按照问来的路线走,中途路过一个胡同,她身影一闪转了进去,随后一个独耳的男人跟了过来,却见胡同里并无一人,来来回回找了几圈,咬牙切齿:“这鬼丫头跑哪去了?!”
成绮翻墙入院,躲在暗处,嗤嗤地暗笑:就这个身法还想跟踪我?回去再学几年吧。她虽然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却对他颇有印象。一年前,她偷跑出家参加庙会,这个男人见她独身一人没有随从,便胆大妄为地调戏她,被她骗到无人处削掉了一只耳朵。平日里成绮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这登徒子想报仇都不知该找谁。没想到竟然在此处狭路相逢。以防有诈,成绮依旧藏在原地,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只见三十多人同时集结,独耳男人为首,成绮留心一听,糟糕!这登徒子竟然是七星门邢州分舵的舵主,眼下召来分舵的所有人马在邢州由城中心向城外逐坊搜寻,看来他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报削耳之仇。这登徒子固然是个酒囊饭袋,可是七星剑阵却不能不放在眼里,况且在这里惹出麻烦,难免打草惊蛇。只好躲为上策。
成绮施展轻功,赶在关城门之前出了城。虽然这一夜辛苦了点,又要睡在树上,好在天气转暖,况且对于经历过多次野外训练的成绮,只是小事一桩。七星门再嚣张,也不敢在宵禁时出城搜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树叶洒在成绮脸上,她拿出手帕盖在眼睛上,继续睡。忽而一阵微风吹来,拂开手帕,成绮睁开眼睛,看到成煜的脸就在眼前,吓了一跳,身子一歪,眼看就要从树桠间跌落下去,成煜拽住她的手臂搂在怀里,脚下一蹬,身子侧翻,稳稳地落在地上。成煜松开搂住成绮的手臂,脸色微红:“警觉性太差。”
成绮绝不承认是自己警觉性差,更不愿承认他轻功好,只得翻着白眼:“睡树杈的能跟你睡大床的比吗?”忽然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怒从心起,“你有佳人在侧,跑这来干什么?”
“什么佳人?”
“装傻!你找她去吧,别跟着我。没有你我一个人照样办事。”成绮拉过马,气哼哼地骑上去。
成煜骑马跟了过来,伸手将一个纸包掷到成绮怀里,见她不肯打开,负气要扔,连忙嘱咐:“扔掉的话,可要饿半天肚子。”
听他这样说,成绮便知道纸包里是吃食,打开一看,露出四个花型各异的淡红色糍糕,香甜的味道沁人心脾。成绮顿时眉开眼笑:“透花糍!”软糯香甜的糍糕入了口,心情终于跟着舒展开来。
成煜见她吃得干净,眉眼透着心满意足,问道:“七星门的人为何找你?”成煜寻了她一夜,一方面要躲避查夜的衙差,一方面还要躲开七星门耳目,甚是劳心劳神。
“去年我去看庙会,一登徒子见我独自一人,胆大妄为招惹我,被我削了耳朵。当时也没见有人上门寻仇,现在想来一是他不识我武功路数,二是他身为七星门分舵主,却被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女子削了耳朵,被人知道岂不是笑死,所以只好打落了牙齿和血吞。”成绮语气中带着得意,之前的满心别扭抛得一干二净。
成煜心道:削得好。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偷溜出去的?”
“你!”这厮居然直接说到痛点,“哼,反正我也有你的把柄,你要是敢跟爹告状,我就把你惹风流债的事说出去。”
成煜没说话,成绮一看他,正扬着嘴角笑呢,成绮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他八岁之后,没再见他笑过,他在开心什么?笑起来还是如此俊俏……成绮正自顾发呆,却见成煜夹紧马肚加快了速度。
“喂!又骑那么快!”
“义父传信,今晚务必抵达鹰眼阁。”
“晚上行动?怎会如此?”
风袖堂自成立以来,三年之内声名鹊起,令人谈之色变,第一靠的是高深莫测的武功,无人识得他们的招数;第二靠的是强悍霸道的行事作风,凡与风袖堂有所纷争,风袖堂必将昭告天下,追至上天入地,不死不休。鹰眼阁或许十分棘手,却也不至于要夜袭,坏了名声。成绮正思忖着,见成煜的马越跑越快,她只得加紧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