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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移花接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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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这是怎么了?唤来大夫瞧瞧吧?”

成绮有气无力地背过身,不想再说话,只是颇为用力地挥了下手。丫鬟见状,不敢多言,静静退了出去。

成绮努力缕清思绪。亲生儿子?成煜是林瑶华的亲生儿子?王姓商人的孩子又是谁?王姓……王恩卿?大抵是了。曾经所知,林瑶华杀了商人夫妻,爹收养了商人之子成煜。可是依他们所说,真相却是林瑶华杀了那对夫妻之后,爹救走了大师兄,又不知怎么带走了林瑶华的儿子起名成煜,将大师兄的身世嫁接在成煜身上,让成煜误以为自己的亲娘林瑶华是自己的仇人,然后再派他亲手杀死亲娘,以报大师兄的杀亲之仇。

这样一来,多年来大师兄对成煜不明所以的恶意就说得通了,确是仇深似海。可爹又是怎样看待成煜?真的像大师兄说的那样,把他养做杀人工具吗?

杀人工具……凭什么?!成绮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如果真相是这样,这对成煜太残忍了!林瑶华滥杀无辜,死不足惜,可是隐瞒编造成煜身世,让他犯下弑母之罪,如果有一天让他知道,他该怎么面对自己?还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成绮从床上一跃而起,焦灼地在房内踱来踱去,一时间头痛欲裂,全身乍冷乍热。

怎么办?该怎么办?不能背叛爹,不能告诉成煜真相,而且爹娘是不会做错事情的,他们这么做一定还有不得已的缘由,她定要彻查清楚。

成煜……反正那个成煜是个木头疙瘩!什么都不懂,就知道耍剑,如果不是他惹上叶兰汐,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都是他自己惹的祸,让他自己受着去吧!

不不,明明是她非要以叶兰汐的剑法与他争胜,才漏了痕迹……到底是哪里错了?到底为什么要发生这一切?!

千万个念头在成绮心中交战,无比煎熬,直哭了一个晚上,直至天色微熹才累得昏睡过去,水米未进。迷迷糊糊中似乎娘来看过她,摸了摸她的额头,跟丫鬟嘱咐了几句。无穷无尽的梦魇始终纠缠着她,一会是成煜发现杀了生母横剑自刎,一会是成煜发现爹骗他提剑刺向了爹,一会是爹恨她吐露真相一掌拍至头顶。成绮不敢面对,极力想要清醒过来,却像是跌进了流沙,越挣扎,却陷得越深,窒息不能自已。

早饭时不见成绮,丫鬟香缠回话说睡过了,不用等她。饭后到了校场上也没见她来。成煜瞥见李盈袖外房的嬷嬷过来沏茶,便停下手中的剑,借着喝茶的工夫问:“嬷嬷,怎么不见绮娘子?”

“回少主,绮娘子病了,暂且练不成。”

“病了?”

“发了温病,早上起床还没出门就晕了过去,浑身滚热,病势不轻。”

成绮常年习武,身体强健,怎么会突然病得如此厉害?义阳这一趟累着了?受了风寒?想去照料,可当下正在日常操练中,义父又多嫌成绮不拘小节,贸然离席前往,会引义父不悦。顾忌至此,成煜怀念起儿时,他还没拜在师父门下,每天和成绮读书习武亲密无间。而现在,却总要顾及礼教大防,况且……每次靠得近一些,心里便莫名悸动,难以平静。

午饭过后,仍然不见成绮。待日头略斜,成煜估摸她午睡也该醒了,便踱到了成绮院里,外房的丫鬟通报了一声,领他进了屋内。隔着床幔,成煜隐隐约约地看到她躺在床上。

“成绮?”成煜试探地喊了她一声,却听不到回应。

白檀毕恭毕敬上前:“郎君,娘子一直神智昏沉,不甚清醒。”这位少主模样极好,却一向不苟言笑不近人情,家里下人都颇为惧怕,饶是成绮最亲近的白檀也不敢造次。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娘子急火攻心,热邪偏盛,要注意清心静养,饮食清淡。”只见少主眉头皱起,白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娘子却一直昏睡,自昨晚水米未进,连药都是顺着唇缝一点点喂进去的。”

急火攻心?她一向肆意洒脱,有什么要紧事能让她如此挂怀?义母都无法开解吗?

“何人冲撞了她?”

听到问话语气严峻,白檀腿一软,不自主跪了下来,战战兢兢回道:“禀,禀郎君,无人冲撞。昨日娘子自工坊回来,便脸色不佳,不饮不食,也不许我们伺候。”

她在忧心什么?成煜轻轻撩开了床幔。

“郎君……”堂主特意嘱咐过宅里上下众人,说绮娘子生性不驯,没有女子该有的样子,需严加管束。少主固然可怕,白檀也只得硬着头皮拦一拦,“郎君稍待,等娘子醒了,我再……”

成煜却是一抬手,止住她的话:“你先下去。”

“……是。”顾不上堂主的吩咐,白檀逃似地溜出门外候着。

成绮侧身躺着,一张通红的小脸冲着成煜,即便在昏沉中也是皱着眉头,郁结着心事。露在枕边的手指微微颤动,像是在做梦。成煜坐到她身前,伸出手贴了贴的她脸颊,热度骇人,连额头上的冷帕都变得温热,这可不成,得唤醒她。成煜握住她的手,轻轻摇晃,柔声唤道:“成绮?”

突然间成绮双手同时用力握住了成煜的手,睁开了眼睛:“成煜……成煜!”

成煜安抚地按住她的肩,“我在。”

成绮长吁一口气,“真的是你。”

见成绮要坐起身,成煜扶着她靠在软枕上,“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头疼得厉害,浑身没力气。”

成煜将冷帕换了水,重新敷在她额头上,“我去喊她们弄点粥,吃完再吃药。”

成绮微微摇头,“不想吃。”

“不吃可不成。”言语间依旧斩钉截铁,语气却甚是温柔。

病症来势汹汹,成绮浑身难受得紧,又见成煜言谈举止溢满怜爱,一时委屈,眼泪又管不住地流了下来。

“怎么哭了?头很疼?”成煜帮她擦去眼泪,隔着冷帕按揉她的额头。

成绮闭上眼睛任由成煜推拿揉搓,果真缓解了些许不适,昏沉的思绪也终于清晰了一些。“成煜,你今天怎么和平日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平日你冷冰冰的,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跟你说了一车话,都难得听你理睬我,尤其是……你八岁之后……”

刚说了这么几句,成绮便觉气短,成煜倒了水喂她喝了下去,“歇一歇。”

成绮抓住成煜的衣袖:“你坐下,听我说完。”

她身体抱恙,本不该多说,以免伤气。可是想到这病从心火上来,也许引她发泄出来能好得快些。成煜坐了下来,“你慢些说,我听着。”

成煜这样专注地看着她,倒让她不知如何开口,一时间额头青筋又突突跳得厉害,成绮一咬牙,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很惦念叶兰汐?如果……如果你心里有了她,就去找她吧,不必一直待在风袖堂。”如果他去找叶兰汐,也许可以见到林瑶华,也许……

成煜没有应,心下不解,她说的什么话?找那人作甚?业已出师,不在家该待在何处?

“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也许会有完全不一样的生活?我常常觉得,你就像天上的云一样高远疏离,可是,云也该是无拘无束的,世间万物束缚不得。”成绮强睁着酸痛的眼睛探寻地看向成煜,看不出情绪,只是平静地在听,“我希望你可以有选择,而不是按照爹娘的安排亦步亦趋。”

离开?她说得如此认真,原来这就是让她急火攻心的事情吗?真是个傻瓜。

他也并非没有想过。在师父门下的十年,他心如止水,在这平静的日子中,他想过无数次回到风袖堂他会过怎样的生活:为义父杀人、为自己报仇、为了保命让自己更强。他向往平静和有序,不喜杀戮,但人活一世,为自己,又不全为自己。杀亲之仇、养育之恩、相守之情……如何能离开。心之所系,便是归处。

“谢谢你这番话,我不会离开。”

“那十个灰衣书生宁死也不离开,可是你我都知道,活着不该是那样的。”

“他们生无可恋,别无他选。我不同。”

你竟情愿留在这里吗?可若你知道真相……成绮心情更加复杂,“成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爹娘对并不如想象中对你毫无保留,甚至骗了你,坑害了你,你当如何?你还能留在这里一如既往吗?”

毫无保留之情,当为世间至宝,哪敢奢求。成煜宽慰道:“世事复杂,不能一概而论,我自会分辨。”

“那么如果是我骗了你呢?你会不会再也不理我?”

你骗我的鬼伎俩还少吗?成煜心下暗笑。“不会。”

成绮的心情稍稍安定下来,“是啊,从小到大我都在欺负你,你却从来不与我认真计较,”说着,成绮露出了苦笑,“我倒应该庆幸你是这样的冷僻性子。”

成煜握住了成绮的手,“并非如此。”

“什么……”成绮正要问个所以然,忽然听到脚步声,成煜不着痕迹地收回握着成绮的手,站起身,看到义母进来,后面跟着两个丫鬟提着食盒,是来给成绮送饭了。

“义母。”

“煜儿来了。”李盈袖满脸忧色,却听得成绮娇弱地喊了一声“娘”,立时展眼舒眉,“醒了?一定是煜儿的功劳。快喝点粥,能吃下饭这病好得就快了。”

丫鬟们有条不紊地摆饭,李盈袖拉着成煜让他坐了下来,“煜儿你留下,我给你做了你喜欢的鱼羹,正巧你在这,免了我多跑一趟。”

“好。”

正中下怀。虽然成绮病着,蔫蔫地不大讲话,但是像现在这样,守着成绮,陪着义母,是成煜最舒心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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