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她如何也没想到,不等她苦寻目标,煞星自个儿就送上门来了。
红莲继续忿忿道:“整天穿着一身黑披麻戴孝似的到处跑,看见了都觉晦气!”
“……”钟郁转瞬又发现好像自己错了。红莲说得根本不是什么大汉,而是那个一旁安静的黑衣少年。
被当面辱骂,大汉的脸上也透出几分尴尬之色,但少年只默默垂下眼睑。
而浮屠好像感应到什么,在钟郁手中嗡嗡震动,好似下一瞬便要脱手而出,直直飞过去,将他单薄的身躯刺个对穿!
“红莲姑娘错怪在下了。”
乔陌听见红莲充斥着敌意的质疑,略显惊讶地低下了头,长睫覆盖着幽深的黑眸,看起来无辜而温顺。
“在下只是和友人路过此处,偶然听见姑娘呼救,追到此处来相救罢了。”
少年低眉回话,声音轻得像微风拂过的春水。
钟郁使劲用力才堪堪握住躁动的浮屠,她凝视着少年清瘦身形,心中却生出几分近乎震撼的茫然。
她甚至怀疑是九重天搞错了。
她打量半天,如何也无法将这低眉顺眼的少年,和传闻中毁天灭地的煞星相关联。
煞石入体,对宿主便是经年累月的折磨,溢出的煞气更会叫周围人都对其嫌弃远离。若非有过于强悍的命格支撑,根本逃不过早夭的命运。
钟郁回忆古籍中的煞星模样,无一不是凶悍残忍,面目可憎。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和上古妖物抢一线生机。
可眼前这个…..她甚至想象不出他杀死一只鸡的模样。
但总归知道不可轻举妄动。钟郁闭眼,刚压下心中杀意,又发觉一件更奇怪的事。
她明明记得,少年煞星在人间的身份是当朝宰相的幼子,完全算是有头有脸的贵人。
可从他的反应来看,红莲一个丫头欺辱到他的头上,他也并不惊讶动气。就好像他的地位本就下人都不如,而被折辱冤枉,早就是理所应当之事。
他微微侧头,身旁的大汉会意,铁柱般的小腿在地上重重一跺,群狗感受到横生的巨大戾气,立即四散而去。
危机解除,但红莲并不领情,望着低眉顺眼的少年冷笑道:“笑话,你这样晦气的人哪里来的朋友——”
“红莲,住口。”
钟郁蹙眉,终于止住了她不依不饶的羞辱。
虽然她知道,被煞石选择当作宿主的,必不会是什么纯良的好人,但红莲无休无止地聒噪,更扰得她心烦意乱。
“小姐,您…..”红莲没有想到会被制止,惊讶之余,只得委屈闭嘴。
“多谢你救了我们,红莲,我们走。”
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时间和小煞星慢慢拉扯。
现在要紧的是冷静下来,慢慢搞清楚状况。
钟郁漠然看了那凡人少年好一会儿,终归压住了心中的复杂思绪,和红莲转身下了山。
对面的少年低垂的眉眼似乎意外地怔了一下,转瞬漫上一股隐秘的嫌恶,并在没人察觉的瞬间,重新披上恭谨小心的神色。
山风吹过,衬得他身姿颀长若玄竹,少年目送着两人身形在视野里渐远,平静而谦卑地弯下修长脖颈。
“钟小姐慢走。”
—
“咚”。
是沉重的□□与硬石相撞之声,四下寂静无人,更显得这动静让人心惊肉跳。
“主人,是属下无能,还是叫钟家那两人活着走了!”
大汉一身横肉,此时却眼中充满恐惧,蜷伏在少年脚下,磕头声砰砰直响。
“主人息怒,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那些烈犬被关着饿了三天三夜,却并不上去扑咬…..误了主人大事,属下罪该万死!”
在大汉一声声猛烈的叩头声中,乔陌面色显得异常平静,等他额头终于见血时,淡淡地开了口。
“那些畜生如何处置?”
大汉的眼中瞬间亮起一线生机,仿佛若得眼前少年满意,便能重拾性命。
大汉神色讨好,连声线都带着抖:“主人放心,那些恶犬识路,它们会自己跑回笼子,属下已经安排好了,它们进了笼,自然会有人点火,连带着笼子都烧得干干净净,绝不给主人添麻烦。”
“嗯。”少年似乎对这样的回答还算满意,略微点头。
“那假扮车夫的人如何处置?”
“车夫将钱财交给家人,已经咬舌自尽了!”
“处理得倒还算干净。”
得少年夸奖,大汉面上的欣喜更浓了,眼中点满仿若重生的明亮,期待又忐忑地抬头望他。
“不过…..既然做下了这等蠢事——”少年平淡的音色顿了一下。
“你觉得我还该留你性命吗?”
一瞬间,大汉眼中的光亮又熄灭如死灰,惊恐地大声告饶:“主人求您饶恕、我——”
“噗”。
几道墨蓝的尖锐冰柱尽数没入大汉厚如铜墙铁壁的前胸,又从他后心的位置穿了出来,落回少年掌中时,已吸饱了铁锈般的猩红颜色。
乔陌平静地放下手臂,大汉的身子像被抽干的纸灯笼,怦然倒地,彻底变成一滩没有气息的死物。
乔陌淡淡地盯着大汉胸前的几个血洞,摊开苍白的手掌,冰魄针在掌心融化,慢慢浸入他的骨肉。
少年苍白唇上,竟泛出生机勃勃的嫣红血色。
他厌恶地眯起眼。
蠢物的血终究不能吸取太多,脏。
他抬头,若有所思盯着少女离开的方向。
实在遗憾,若是方才,也将这冰魄针,在她身上戳几个洞就好了。
冰魄针嗜血饲主,可他凡人之躯,终究灵气不稳,尚不能随心操纵,竟让那少女侥幸跑了。
不然,依少女那火爆愚蠢的性子….
若用这极寒之物穿过她身体,帮她降温,岂不是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