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郁侧首看他,这是何意?
万泽望着她弯起唇,尖锐嗓音在空旷中尤显得诡异可怖:
“如果神明对人间的苦难熟视无睹,而一个凡人却能用他的方法帮人逃离苦厄——”
“那么这个凡人,其实比神明更有资格当神,您说对吗?”
对吗?
浮屠感应到什么似的在袖中震了震,钟郁望着他,半晌,终归没说什么,转身出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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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竟已是深夜。
脑仁嗡嗡地痛,身上盖着一层薄被,手边是一碗醒酒的水。
乔陌起身,一挥手那碗水碎在了地上,推开窗户,让冷风灌进来逼自己清醒。
他烦躁地撑住前额。记忆断在了中午那顿饭,任他如何回想却也不记得发生什么,只记得最后那蠢物一直叫他名字,他眼前一黑,便再不记得之后的事。
她能对自己做什么好事?
想起那年他十一岁,少女在巷子里截到自己,笑着拿帕子捂住他的嘴,他便也是如今日那般两眼一黑失去意识。醒来后他昏昏沉沉走在街上,路人都望着他低声窃笑。
一照镜子,才发现脑袋竟被戴上红花金钗,衣服也换成了艳丽的女装罗裙。
“哈哈,乔二公子真是风姿绰约!”那时候少女领着几个千金拍手围着他笑,“你穿上比姑娘家还好看呢,可千万不要脱啊!要是今日你偷偷脱掉被我发现——”
她凑近他耳边,眉眼弯弯,言辞恶劣:“接下来的几日,你可就死定了。”
他一身女装被扔在闹市正中,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回荡身后,若走慢一步,鞭子就落到身上。
彼时他年纪小,还没练出麻木坚冷的外壳,过路人的议论嘲笑声仿佛放大数倍钻进耳里,那次如何窘迫荒唐,他都不敢回想。
“…….”一股冷意瞬间漫上眼眸,那这次呢?
屈辱记忆下,脑仁感应到似的骤然炸裂般地疼痛,少年望向对面紧闭的房门,面上划过一丝狠戾。
绝情丹的功效叫钟郁睡得很沉,听不见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月色下,少女的脸埋在柔软的被衽里,平日那嚣张令人厌恶的眉眼居然也瞧出一点乖觉。
房门在身后悄然合上,乔陌冷笑一声,走到钟郁床前。
墨蓝色针体在指尖凝结,倏然飞至半空,数十支冰魄针虎视眈眈指着少女头顶。
他居高临下注视着她:“你对我做了什么?”
少女没应,也全然没醒,夜风吹得她睫毛颤了颤,她哼唧一声将被子往上拽了拽。
“……”真是蠢物,死到临头还睡这么沉。
这么爱睡,那就永远睡下去吧。
他恶劣地笑了一声,手指微动,冰魄针寒光一闪,对准少女白皙脖颈,齐齐朝她刺去。
可还没碰到她雪白肌肤,一只素手倏得从被子里伸出,毫不费力地轻轻一挥——面前红光一亮,几枚冰魄针像是碰到烈焰那般,纷纷融化坠地。
剩下的针体也软了一般掉落乔陌脚下,他瞳孔骤缩抬起头。
那少女竟全然没醒,甚至还在梦中,感应到蚊虫似的,用那只轻松挥落诡器的手挠挠脖子,舒服地翻了个身。
“……”不可能。
乔陌阴着脸,手腕一翻再度凝结了更多冰魄针,毫不犹豫冲向钟郁头顶。
这次少女却连手都没抬,对着空中轻轻吹了口气,数十支能轻松穿透人胸腔的诡器便悄无声息地散了。
“…….”
他冷白指节都不可置信地颤了颤,面色难看至极。
乔陌额上青筋暴涨,他压制住心底翻涌的怒意,三两步走近,狠狠捏住钟郁下颌,
“你到底是谁!”
少女在睡梦中翻了个身,轻轻拨掉那只颤抖的手,闭着眼,不知是在回话还是在梦呓:“我是…仙女呀…..别怕……”
仙女?
他讽刺地冷笑一声,动辄将人抽得半死的仙女?
不仅歹毒,还不知廉耻!
面上寒光一闪,更多的冰魄针兜头而下。
这次却连她的身都近不了了。他用冰刺她,可她像一团火,自动融化所有靠近她的邪物。
钟郁仍闭着眼,抱怨似的咂咂嘴:“不要害我呀……我是来保护你的…..”
“撒谎!”
乔陌面色发白,嘴唇发颤,不知是震惊还是恼怒,他太清楚了,这世上根本不会有人真心会垂怜他保护他!
所有接近他的人只会是别有图谋、看他笑话!
他走上前,盯着少女唇角望了半晌,眸中戾色一闪,他粗暴地撬开她的嘴,另只手捏紧随身携带的毒丸——
既然不说,那就去死吧!
“轰隆!”
天空忽然一声惊雷乍起,床上的少女骤然惊醒,睁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