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有个猥琐高大的身影,遮住朦胧的光。
牧荆不明所以地盯着他。
此地十足阴冷黑暗,周遭安静得连一根针掉下去都能听见,潮湿的空际中弥漫一股熟悉的香气。
赵玉面颤巍巍地道:"王妃娘娘,得罪了。"
牧荆以肘撑起身子,坐定后稍稍往后退个几步,抬眼对着那道黑色的人影道:"赵大人为何将本宫带到此处?"
赵玉面蹲下身,视线与牧荆双目平行,落在那水嫩得可以剥下来当橘子吃的脸颊,伸出苍白嶙峋的手指头,按在牧荆的软唇上,慢腾腾地向下一路滑到她锁骨上。
牧荆抖了个激灵。
赵玉面慢条斯理地回答:"王妃屡次到太乐府聆听臣奏曲,臣难得遇见知音,心中甚是欢喜,因此特请王妃到此一叙。"
牧荆颤了下软唇:"你误会了,本宫不过是闲来无事,好奇合欢散是什么样的曲调,称不上是赵大人的知音。”
赵玉面的脸上忽然泛出陶醉的滋味,口气相当狂妄。
"王妃沉迷在臣的琴音中,臣都看在眼里。"
牧荆的脸微微羞红,结结巴巴道:"你胡说!”
赵玉面满意地盯着她脸上的红晕:“别装了,你的脸都红了。”
他的手指头继续向下滑到她的胸口,按在一点不动,牧荆不由娇喘一声,又对自己的失态感到羞耻,微微偏过脸去。
赵玉面凑近她耳边,口气极其暧昧:“臣下手温柔,绝对不会像殿下那般粗暴,王妃就别装羞了,让我来好好疼疼妳!"
牧荆没有言语,只是咬着下唇,一副难耐的模样。
此时,她羽蝶般的长睫在微光下扑闪,斑驳的影子落在那张清美的脸庞,有说不出的诱人。
赵玉面猥琐的目光打量着她微敞的领口,正要伸手撕开时,牧荆却忽然开口。
牧荆盈盈一笑:"赵大人,本宫是个对自己好的,若赵大人长的不好看,那我不就吃亏了吗?"
赵玉面点点头:“这容易。王妃摸摸我的脸,便知道我长得如何。”
牧荆将嗓音压低:“那便请赵大人靠近些。”
赵玉面欣然向前,连身躯也几乎与牧荆贴到一起。
男子热乱的鼻息,骤然洒在牧荆脸上,她抬起柔美的眸子,伸出纤手轻拂过他的脸,微微惊叹道:"赵郎生得如此俊俏,不输戟王殿下。"
赵郎二个字,喊得软绵绵的,赵玉面一听骨头都要酥了,一时之间气息忽然变得急促。
牧荆将唇凑了上去,轻轻吻在赵玉面苍白斯文的脸上。一面趁他迷乱之时,不动声色地将腰间的琴轸钥取下。
一个轻抚间,琴轸钥蓦然窜出一支银针,直抵在赵玉面的颈子上,他瞬间全身僵硬,连喘气都不敢喘上一声。
适才媚态横生的王妃,一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牧荆换上淡漠的面孔:“是谁派你来的──
"翼星大人?"
翼星愣了一下,方才诡异地笑出来:"牧荆,放下毒针,有话好说。"
牧荆将手上的毒针刺进去了些,冷冷地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翼星歛下笑意,口气不屑:"跟你没关系的事,你不必知道。"
牧荆扯唇,嘲讽:"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你假扮成赵玉面,勤练合欢散,让所有人以为盛宴即将圆满进行。可宫中的人到头来会恍然大悟,真正的赵玉面早就被杀了,而易容扮成他的细作,将会毁掉一场大宴,毁掉大齐国与东海岛国的互市。"
牧荆顿了顿,有些艰难地道:"顺便,毁掉戟王。"
翼星露出不怀好意的神色:"唉呀呀,既然你都看出来了,又何必问我呢?"
牧荆珠眸一闪:"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一件事。翼星大人是星宿堂数一数二的易容高手,你从没露出过破绽。为何却故意泄漏出一丝微不可察的香气,让我分辨出赵玉面便是你?"
翼星:"你果然很聪明,可聪明总是反被聪明误。"
牧荆挑起眉:"什么意思?"
翼星眯起狭长的眼,审视这一张清韶绝伦的脸庞,发出尖笑,笑声有如鸱鸮。
牧荆几乎想捂住双耳。
翼星狡猾地问:"盛宴在即,戟王王妃却被我玷污,你以为,戟王会杀我,还是继续用我呢?"
牧荆神色微变,脑中出现戟王温柔似水的眸子,在一瞬间变得排山倒海阴云密布的震怒模样。
戟王素来爱恨分明,爱便是爱,恨便是恨,中间没有半点灰色地带。如果牧荆被赵玉面玷污,他有极大的可能会嫌弃牧荆。
身子脏掉的王妃,只有被抛弃的命运。
翼星捕捉到她的情绪,得意地道:"上次是我大意,才被你的三脚猫功夫给骗了,这次我学乖,把你掳来这之前,我已经服了可解百毒的解毒药,就算这次中了十只毒针,我也绝对死不了。"
牧荆掩不住震惊,握着毒针的手不由颤抖,过了好半晌才能开口。
"原来如此,我还在疑惑事情怎么进行得这么顺利。你故意散出香气,也明知我假装被你迷晕,打算诱你入瓮,所以你事先便做好被我刺上一针的准备,这一切为的就是让我掉入陷阱,被你玷污,玩弄戟王的心。"
语毕,牧荆捂住心口,神色绝望得犹如天塌了下来。
这时,翼星贸然欺身上前,毒针直接没入他颈中,牧荆听见"啵"的一声擦响。
翼星:"从了我,我保证让你舒舒服服,戟王那人花心浪荡,不值得你上心。"
牧荆略收起颓丧的神色,问:"究竟是谁让你这么做的?难道是副堂主?"
翼星低哑地道:"先从了我,我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牧荆神色恢复冷静:"萧震纵然冷血,可到底不会让底下人干出阴私的勾当,而你有色却无胆,虽然觊觎我已久,却也不敢对我怎么样,所以,我断定,你今日的举措应是副堂主指使的。"
翼星不置可否:"随你怎么讲,反正你无路可逃。"
牧荆冷厉地问:"副堂主到底是谁?这么多年来他行踪扑朔,在哪里卧底,生得什么样子,一概成谜。你是星宿公子,你一定知道他是谁!"
翼星喝骂:"少废话,是谁派我来的,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牧荆淡定地道:"当然重要,因为,三年多年前派人暗杀我的人,便是副堂主。"
翼星睁大凤眼:"是谁告诉你?你想起来了?你恢复记忆了?"
牧荆讥笑:"没人告诉我,我不过是试探你罢了。
翼星恼羞成怒:"你竟敢套我的话!"
牧荆:"副堂主到底是谁?"
翼星断然拒绝:"我不会告诉你。"
牧荆勾唇:"你若告诉我,我可以给你解药。"
翼星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牧荆温柔地笑了笑,那笑容不知怎么地令翼星不寒而栗。
"你当真以为我手上的毒针是堂里惯用的九阳针?"
翼星露出不解的神情。
牧荆有些惋惜的口气:"我既然知道你是星宿堂的人,怎么可能会对你施用堂里的暗器。你中的,是鬼星为我准备的……"
翼星接着惊恐地道出"血阴针"后,口中吐出一大口暗红鲜血,脸上全是掩不住的愤恨。
血阴针是鬼星闲来无事整来玩玩的,凭他高绝的武艺,他根本不需要用到暗器。只不过,这是鬼星的心血,堂里人跟他讨要,他绝不肯给。
鬼星却独独把血阴针给了牧荆,想来他早就预料到牧荆有用到的一天。
翼星抹去嘴角的血,怒极发狂:"你这个卑贱的女人,三年前我就应该杀了你才对!"
牧荆冷哼了一声:"是翼星大人自己动手的,可别赖上我,我手上有解药,现在吃下还来的及,快告诉我,副堂主到底是谁?"
"跟你吐实,我也一样没命。"翼星已然视死如归,眼角余光看到墙外的火光,发出难听的嗤笑声。
"你不用得意得太早,戟王还在后头等着你,你以为戟王看到你身边躺着赵玉面的尸体,他会怎么想?你杀了明日要奏曲的人,他会怎么对你?"
牧荆分了下神,不知在何时,墙外幽深竹林中,众多侍卫穿林高举火把,将霭霭夜空照得敞亮。
牧荆垂下眉睫:"这你就不必担心,我自有打算。"
其实事情发展至此,已经超出牧荆原先的计画,最大的意外便是自大自负的翼星误刺毒针,这根本不在她的预想之中。
牧荆本来的计画是,让自己成为诱饵,引翼星入瓮。之后,戟王肯定急着寻她,届时便藉由戟王的手,揭穿假赵玉面的真面目,破除星宿堂想毁去盛宴的阴谋。
与其让易容成赵玉面的翼星,活着在明日盛宴上当场让戟王与皇帝在诸多臣子面前难堪下不来台,不如现在就让戟王察觉星宿堂的阴谋,给戟王提前作准备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