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却是一笑,因她这声怪叫也想起自己该当应允她一试神弓,便叫她过去,“先前的弓只是半石,这是一石的弓,且看你拉不拉得动?”
马主簿看着她去取弓,暗怪她爱抢风头,仍想问崔友诤,周县丞却已调转了话头去夸钟令了,“十五郎果真伟力,竟能拉满。”
崔友诤见众人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这里,深吸了一口气,还想开口,就见到那怪叫的少年举着弓来到了自己身边,“见过崔兄,在下钟令。”
他有些恼这少年打断了自己的话,只是淡淡道:“钟兄。”
钟令却很热情,“崔兄会射箭么?”
看他摇头,她便将一只箭筒拿给他,“那便劳崔兄为我递箭了。”
说完她径直走到亭子边缘,周围的人也都识趣地让开,崔友诤只觉这少年甚爱出风头,却已被塞了箭筒,看县令的注意力也在这少年身上,便只得跟着她过去。
看她伸手,他当即递了支箭上去,羽箭离弦声响起,他突然听到一声低语:“崔兄若是为了拿到文据,最好不要在此时说破。”
“什么?”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大,周遭人都看了过来,下一瞬湖中有一朵残荷落下,此间便响起来叫好声,在喧闹里,他又听见了身边少年的低语,“我的文据也在县丞手中,与崔兄一般,我也花不起那孝敬。”
崔友诤再递上箭,“那你要如何拿到?”
“我有法子,崔兄若信我,今夜只需顺由我意。”说完她声音大了起来,“还请崔兄递快些,我见到湖里有一条水蛇,只怕射不中它。”
崔友诤一愣,还想多问几句,就见县令等人在见到钟令连射三朵残荷之后都起身往这处来了,便加快了递箭的速度,看着她连发两箭射中了一只几尺外的水蛇,一个持刀的武卫忙用刀背将水蛇挑了起来,“射中了七寸!”
县令大笑两声,叫住了他们,“且慢,今夜游艺,百姓俱出,既是与民同乐,便不好只是你我得观。”
说罢唤过一名衙役上前与他说了两声,就见衙役去廊上取来了一堆火把,都一一点燃了,站在亭子边缘大喊了一声:“十五郎看好了。”
这衙役臂力过人,连着将三只火把扔了出去。
火把朝着三个方向,有一只甚至朝着岸上的人群去了,人群立时惊叫,叫声未响起几瞬,就见一只羽箭击落火把,一并落入了湖中。
三只火把皆被射中,先后激起水花。
这可谓今夜游艺高潮,钟令听到四周的叫好,将弓箭递给崔友诤,“崔兄,你的弓。”
崔友诤惊叹她的射艺,抱着弓对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钟令知道他这是答应自己了,转头向县令作揖道:“多谢县尊大人成全,小子已赢得一席好酒菜了。”
没有人会不喜欢意气飞扬的少年人,绕是周县丞,也在想此人就是不考学宫,就是等到哪年开了武举也未必不能得个功名。
县令更是连着拊掌,对她与崔友诤赞道:“若是信阳儿郎皆若二位,本县也不愧朝廷了。”
两人都连称不敢,马主簿看他们皆被县令赐座,又重提学宫。
倒是钟令先答了,“说起来也是缘分,我刚刚才与崔兄打赌,此次我若是也考进了学宫,往后这把神弓便得任我借用了。”
马主簿惊奇:“你也要考学宫?”
看她点头,不待马主簿再问,县令又是快意叫好,“好儿郎应有此志。”
说罢就交代了身后的亲随,“到时候放榜了,你必要替我去看榜。”
闻得此言,崔友诤有些惊疑地看向了钟令,莫不是从他射箭开始,就算到了县令会说这句话?
一旁的周县丞也借着酒盏掩住了神情,他有些恼,一封文据而已,几十两银子没有,几贯铜钱还孝敬不起么?再不然,只要来自己跟前表一番忠心,自己还有压着文据不给的道理?
可是县令既已放了话,那两封文据他不放也不行了,县令的话是一则,另一则,这两个书生,一个心机颇深,隐有些歹毒之态,另一个莽撞冲动,却颇有才华,都是难缠的小鬼,实在不必惹急了他们。
想到这,他看向钟令的眼神也凝重起来,竟算计至此,不过,谅是识时务的,想是家中穷困,只得算尽心机,倒是这崔友诤,若非钟令打断了他,他岂不是就要当场状告他这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