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宫入学考试安排在十月十五日,如今距离考试还有大半月,学宫所在的龙门乡便已经挤满了前来考试的学子。
钟令自取得文据后便同贺典籍请了辞,这些日子一直在家中温书,董五娘怕她累着,便令她歇半日出去透透风。
她只得出了门,但并不走远,只带着钟源的一对儿女在溪水边打枣子。
这棵枣树长得高大,枝条繁茂,还未落叶,枣子已经被打过一遍了,只有枝头还剩着零星几点,钟令翻身上树去摘,被树叶遮掩着,不仔细看也发现不了。
子明与子秀在树下吃着,吃完了又朝树上喊,“哥哥,我还要,再折一枝给我。”
片刻后便从树上扔下来一支。
三人玩得高兴,并未发现有人朝他们走来,等到一道柔亮的声音响起,子秀被吓了一跳,赶紧躲在树后。
来的是一个着新绿衫子的小娘子,看到子秀被吓到,她弯下腰,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小妹妹,我来向你们讨一捧枣子吃,我拿饼子同你们换,好不好?”
两个孩子不敢应答,齐齐向树上看去,那娘子正诧异着,就见从树上跳下来一个少年,正落在她面前。
“娘子客气了,只是山林野生,并非我们独有,不敢拿娘子的饼子。”钟令说着,将手上那捧递给了她。
绿衫娘子先被她吓了一跳,见她笑得温柔,才是定下心来,指向不远处一座草亭,别了脸轻声推辞道:“也不好平白让郎君受累,这饼子是家中厨子自己做的,我家主人特意让我拿来与两位小友换一些果子,并不耗费什么,郎君请收下。”
钟令还是不收,只是折了几条枣枝垫在地上,将枣子轻轻放上后,也不等女子多说什么,朝她拱拱手便带着两个孩子赶紧离去。
女子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俯身捧起果子,看着没送出去的饼子,不由轻笑一声。
等她拿着那捧枣子回去复命时,坐在草亭里看书的郎君看到她面上的薄红,打趣道:“怎么讨个果子还红了脸?”
婢女嗔怪着扔了一只枣子在他身上,“郎君管天管地还管我红脸。”
郎君看她此态,顿时大笑,去看已经走远的钟令三人,只见到他们的背影,便朝婢女道:“能叫我们会娘脸红,看来真是个俊俏郎君,去打听一下是哪家的,若是还未婚配,我便在这龙门乡买几亩田地给会娘做嫁妆,让她……”
会娘含笑看着他,“你是看了哪家的话本,怎么一个女子对谁多看了几眼便是要嫁给他么?还是好好温书,哪家郎君读书似你这般还要在野外搭个草棚子,若是这次考不上,回去当心家主罚你跪祠堂。”
“这书难读啊,若不成,你替我考去?”
会娘嗔怒,“浑话,我若能考,夫人还舍得叫我来陪读?我早去了凤阁鸾台,何必盯着郎君温书。”
郎君被她瞧着,才不再说笑,专心看起书来。
再说钟令带着孩子回到叔父家,还没顾得上喝水子明便向母亲说道:“方才哥哥打枣子遇见一个姐姐。”
于二娘如临大敌,紧紧盯着钟令,“在这紧要关头可不许想这些。”
她哭笑不得,“叔母,只是个讨果子吃的路人,别听子明胡说。”
于二娘可不敢放松,反复问了几句确定不是她有了什么心思就立刻催促她回去温习,这架势让钟令怀疑要是自己考不上,这家里头第一个被气哭就是她。
为了不让于二娘被气哭,钟令回家之后又是一番苦读,终是迎来了入学考试的日子。
她来到学宫外时学宫大门还紧闭着,门前却已熙熙攘攘。
钟令小心地避让开人群,在外面一个茶摊上坐下来静静等着,茶摊主人是个中年妇人,一看到她就问道:“怎么大半个月不见到钟小哥来上工了?今日考试,学宫不曾放假么?今日还当差?”
钟令招呼她一声,“云大娘,我月前便辞了工啦,今日是来考试的。”
云大娘立即夺下她即将沾到嘴唇的茶杯,神情却是为她高兴的,“要考试哪能喝茶水,喝多了一遍遍跑茅厕,岂不是误了笔墨?人人都知道的道理你竟不知道。”
她很无奈,除了大早上起来喝了一口水,到现在竟是滴水未沾,只因董五娘他们也是这般说法,想着她便笑道:“我实在渴得厉害,只是一口茶,并不碍事的。”
云大娘却不肯依她,坐在她身旁说道:“你看外面这些学生,说是寒门,可有几个真寒门,前些日子我便一直见到学宫门口迎来送外的,早上这个学官出来迎客,下午那个学官出来送客……这里头,不知多少官家子弟呢,你读书比他们艰难,更要谨慎才是,今日便忍忍渴,不喝了。”
钟令自然看得见许多华服绣衣,是啊,天下当官的那么多,八品之上还有七品六品五品……免试入学的名额哪有那么好抢的,抢不到只有考了。
恰此时,学宫大门打开,先前护在门外的士兵们纷纷让开来,从里面走出来一行人,是那裴祭酒打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