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回擦着嘴,又给崔友诤递上一个胡饼,崔友诤并非孟浪之人,看得出来他们是特意来找钟令的,便推拒道:“斋舍简陋,我尚需添置,不好多耽搁了。”
他这一说燕子回也不再强留,等他走了才搂着钟令道:“难怪崔兄能夺得诗魁,果真有考进学宫的本事。”
钟令挥开他的手,指着岑师任问道:“他怎么了?”
燕子回小声道:“刚刚听到你们说岑祭酒的坏话了。”
钟令叫屈,“我们可没说。”
岑师任幽怨地嚼着饼,“怎么没说?”
钟令叹一口气,又摸了一个饼吃,“都是些夸赞之词,哪里是诋毁了?”
“我兄长那样的人,你们夸他,不就是诋毁?”
燕子回解释道:“刚来了信,岑祭酒被贬海州了,他家以此为鉴,往后要约束家中子弟,连带着每月花用也紧了,他往后一月只有三两银子花用了。”
钟令听得又仇富了,但是看岑师任的神情,便只是再多吃他一个饼子,安慰道:“岑兄啊,等九年业满了,有你族中荫蔽,那时候你要什么好日子没有,如今苦一苦便罢了。”
燕子回帮腔,“就是就是。”
岑师任瞪着两人,“你们一个穷惯了,一个月银大把,自然讲得风凉话。”
钟令摸摸鼻子,“你家约束你的花用,到底还是因你兄长之事迁怒于你,你时常写信回去说些好听话哄哄,等他们消气了,花用自然就有了。”
他苦脸摇头,欲言又止,良久才道:“若是哄得了,我倒也不必如此发愁了。”
他这样想到底还是因为如今岑氏已经不同往昔,原来岑氏是定州的望族,历史上更是出过宰相,如今岑父官至一州刺史,岑祭酒虽遭贬谪也还是个七品官,看似花团锦簇,然而放眼岑氏一族,有官身的也只有他两人了。
岑父如今业已过耳顺之年,有长子之事在前,又看族中子弟皆放浪形骸、无所拘束,不免忧心家族未来,既生了管束之意,便不会朝令夕改。
观他此态,燕子回拍了拍钟令,道:“照他家的情形,师任在升入诚心堂之前怕是无望了。”
“那便用心读书,升入诚心堂……”
岑师任“哇”地一声叫起来,“说得轻松,读书是这样轻易的事吗?”
“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
“那是你不肯用心。”
“我怎么没有用心?”
“你何曾……你们两个何时用过心?尤其是燕兄,比岑兄还早了一年入学,现在都分到一斋去了。”
燕子回被提及,抢声道:“说他就说他,我又不缺钱花。”
岑师任一听到“钱”就不得了,饼子也不吃了,抓着钟令的胳膊吼道:“那你还替我写文章!知道我不用心你还做代笔的生意,怎有你这样的坏心肠……”
钟令被他晃得头晕,“虽说那是你情我愿的生意,可现在我也知错了,是我的错,是我害得二位兄台如此。”
她老实认错,岑师任便气顺了些,“一个月三两银子,怕是买个蛐蛐儿就没了,要是这样,我还不如退学回家去。”
燕子回道:“哪里就到了退学的地步,这不是有钟令,总有法子的。”
钟令无奈道:“岑兄连退学都想到了,怎么就没想过用心读书呢?你们二人虽是免试入学,但也不是愚钝之辈,试想一下,等你们升入诚心堂,家中长辈会作何反应?还愁没有月银?不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升入诚心堂哪有这么轻易。”岑师任愁眉蹙额,连带着手里的饼子也不香了,目光幽幽地看着钟令,“你路子熟,帮我变卖两块玉佩,我先撑过这一阵子。”
钟令摇头,“今日变卖玉佩,明日就要典当衣裳了,这样不是长久之法,还不如用心读书,你父亲位高权重,多的是路子知晓你在学宫用心与否,他要的不过是你的态度,知道你有心向学,你又是他老年得子,他哪里舍得你吃苦,等三两个月下来,月银也就恢复了,也不必非要升入诚心堂,只要你平日用心些,多写文章,多向先生请教,哪怕写不出文章,静坐思考也是向学。”
岑师任思索片刻,又细声哼哼,“我做不来。”
钟令被他这个厌学的态度气笑了,“那岑兄找我是做什么?只是叫我给你卖玉佩?”
说完她就一挥衣袖,“好叫二位兄台知道,我不是你们的奴仆。”
“谁将你当做奴仆了!”岑师任急道,又看她板着脸,心头有些惴惴,小声道:“我只是想叫你给我出个主意罢了。”
“我的主意就是,岑兄,还有燕兄,二位皆需持正态度,专心上学,不可再找人代笔,所有课业皆得独力完成,可做得到么?”
燕子回顿生不满,“我又没有被扣月银……”
岑师任有些怵钟令冷脸,忙拉住他,“ 算了算了,先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