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峰和林东大步跟进来，脸上都是忐忑的表情。

张峰说：“没想到今天这么多人收到风！公关部给小可的发言稿还没审完呢。”

陆可顿了顿，问：“我说错什么了吗？”

他本意其实是想问严明煦，却不敢直视他，于是去看张峰。

张峰欲言又止，转而又去看严明煦。

总助这犹豫刹那的面部表情，把陆可本就忐忑的心跳，搅得又乱了几分。

“没有。”男人肯定的声音救了他。

陆可终于敢回过头，不置信问：“……哦？”

他撞进一双深邃的，带着显而易见欣赏的眸子。

严明煦微笑：“都挺好的。”

陆可：“……包括我说什么‘伯乐’、‘千里马’，‘甲方选择’什么的？”

大概他的模样是真的很没底，男人忍不住把手落到了他后颈上，轻轻按了按，再次肯定道：“没问题。”

这似乎是比刚才碰他后背更直接，更亲密的举动。

陆可都想不起，自己跟谁这么亲近过。

但这一套确实有效。

他绞紧的脑仁和心脏，一下子都放松了，点头道：“哦，那就好。”

张峰和林东都笑起来。

严明煦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说：“进去吧。”

*

新锐这场晚宴，设在越市最具国际气息的会议中心。

陆可从没来过这种地方。

工作人员带他们进场时，宴会厅里的客人们早就到齐了。

陆可被领到最中间的主桌坐下，严明煦则在音乐声中，走上舞台，站到了铺着鲜花、立着麦克风的演讲台边。

男人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微笑，风采俊逸：“各位朋友，晚上好……”

严明煦的背后，有一面巨大的幕布。

上面柔光投放的，就是他在车上平板里那份没几个字的PPT。

接下去的十分钟，陆可亲眼目睹，一个人如何把几张枯燥到没边儿的纸，变成一场生动有趣、诚意动人的精彩演讲。

严明煦的风度、姿态、语速，都掌控得太好了。

以至于，眼下明明只是一场广撒英雄帖的商务动员会，人们面前的桌上都摆好了高档诱人的冷餐，倒好了红酒，却没有任何人动筷。

大家都闪着炯炯的目光，兴致勃勃跟随着严明煦的演讲，不时鼓掌，发出愉快的笑声。

结尾时，他转向这边，看了陆可一眼。

陆可暗暗调整呼吸。

严明煦：“最后，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会芯’的形象代言人，陆可。”

陆可站起身，在整个宴会厅“唰”地投向他的目光中，朝众人明亮笑笑，点头示意。

几个角落传来新锐公关部摄影师按下快门的声音。

也传来了人们的几声轻笑。

陆可困惑。

台上的严明煦也笑起来，朝他点点头道：“谢谢小可，请坐。在座都是严氏的老朋友，不用这么客气！”

席间笑声更热烈了些，但比起刚才，人们友好和宽容的意味也强了许多。

陆可有点懵。

坐下后，才慢慢想起来，刚刚严明煦在演讲的过程中，也提到过在场的几个人。

那几位一看就是大佬的存在，都只是坐在位置上，用微笑回应严明煦，根本没关心旁人认不认识他们。

大概他们的逻辑是，想要认识的，自然会找人问。

当众站起来示意，作为一场晚宴来看，太生硬了，还会多少影响到严明煦的讲演进程。

也就是说……他这个代言人，在节骨眼上，犯了个傻。

显得孩子气，没见过世面，好像还很没出息。

陆可：“……”

旁边几桌还有人朝他这个方向窃窃私语。

陆可很糗，很郁闷。

就在他自闭欲裂时，有人轻轻敲了敲他的椅背。

陆可不情愿地回过头，原来是他的邻座。

一个目测四五十岁的儒雅大叔。

陆可有点儿方。

张峰在隔壁桌，林东根本就不知道被安排去了哪儿。

不知道人家要问他什么。

儒雅大叔温和微笑着靠近，轻声试探地问：“我们的大代言人，叫陆可是吗？”

陆可微笑，礼貌点头：“是叫陆可，您好！”

儒雅大叔笑眼更亮，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称赞道：“哦！小伙子很有朝气啊！很好！”

原来是夸夸。

陆可放下心，笑道：“您过奖。”

他以为这个友好的攀谈就此结束，谁知，大叔扫了一眼台上的严明煦，接着凑得更近了些，低声问：“这条路难走吧？”

陆可也跟着看了眼台上。

严明煦拿着麦，正微笑着回答谁的问题，没看他们这边。

没有援兵，他只好自己琢磨了一下对方的意思。

大叔指的，应该是做代言人这事。

陆可从小对于年长的、文质彬彬的人，有着天然的信任和敬重。

面前这位大叔就符合这些条件。

于是，陆可代言人的外壳，不觉间就收了起来，露出里面一个大学生的单纯芯子，谦虚道：“……我很荣幸，被严总选中。”

男人深沉一笑，斩钉截铁：“那就是难走！”

陆可顿了顿。

没懂他强调这个难度系数是什么意思。

男人想了想，又露出个斯文中透着某种恳切的笑容，说：“那我诚心请教一个问题，你——你是个男孩子啊……哦对，你这么漂亮，又帅气……你们年轻人，也都不介意性不性别的问题，哦？”

陆可缓缓一怔，听他接着说：“只要金主爸爸腿够粗，大家生意，都照做的……是吧？”

好家伙。

这是贴脸开大，说他在“卖”了。

谁能想到这样一副斯文无害的面孔，竟能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种话。

但陆可记着会芯的门面。

他按捺着怒火，冷静回敬：“我看起来就那么穷吗？”

男人却笑起来，叹道：“严氏面前，又有几个人不穷呢？”

……言下之意，他自己也是其中一个似的。

陆可无语了。

他没有想好，自己是该当对方是个神经病，不理他好呢，还是该跟他好好掰扯一番，跟他干一仗。

就在这时，场内骤然响起的转场音乐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