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吧……”绿川含混地答道。
“真没办法啊。”松田神色平静,似乎对眼前的情况没有丝毫质疑。
伊达航发出爽朗的大笑,“既然如此,我和松田的聚餐,你也一起来吧,对你找回记忆应该会有帮助。”
几乎没等绿川拒绝,松田便轻飘飘地结束了话题:“走了,我定了包间。”
——绿川差不多是被伊达航推进车里的。
一切都发生得太自然太平静,以至于绿川根本没有找到反抗的空隙,如同一场马戏团里上演的丝滑喜剧,其所营造出的氛围是不允许任何人尖叫或痛哭的,如果那样做了,氛围便会在顷刻之间陷入难堪,所有梦境般的美好也将被立刻击碎。
绿川不希望破坏这样的氛围,所以他乖乖地被伊达航塞进了车里,什么也没有做。
一定有阴谋。他想。是什么暂时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待在这两个条子身边总不会比待在琴酒身边危险——前者开枪还需要这个理由打打报告,后者可不需要。
一定有阴谋。伊达航与松田想,两人坐在前排开队内语音。
“什么失忆,你不会是认真的吧,松田?”伊达航挤眉弄眼。
“不是班长你自己承认的吗?说他就是诸伏没错。”松田也挤眉弄眼。
“我说的是——‘身体是诸伏的身体’,别小看我们对练近百次留下的熟悉感去。”
“那不就结了?身体是诸伏的身体,灵魂总不会被鬼上身吧?我可不相信幽灵那种东西,还是说班长你更喜欢克隆人、二重身、洗脑、画皮……”
“你最近是不是看了什么奇怪的悬疑小说……”
“没,是一个匿名论坛推给我的东西,还挺有趣的。”
“好吧,就当是诸伏失忆,但这样一来,他的一些行动未免太可疑了。”
“他刚刚消失的时间里是去见了小丙香子吧。二层房间里有两把打开的折叠椅,走廊尽头的窗框上还有鞋印。他要做什么做就是了,躲我们干嘛?”
“话说,小丙的经历和诸伏很像啊……”
“他是去劝人回头是岸的?”
“那就更没必要躲我们了。”
松田点头:“算了,既然说他失忆他也认了,让他上车他也上了,喊他吃饭他也来了,看着好像没什么危险,咱们还是先别往最坏的方向考虑吧。”
“如果降谷在就好了。”
“算了吧,他要是看见景老爷一副没见过他的模样,我和你加起来都不一定能按住这头大猩猩王暴起。”
伊达航想象了下那样的场景,没忍住笑咧了半边嘴角。
前面那两个,我看得见你们在挤眉弄眼讲小话。绿川腹诽。
虽然看得见,但看不懂,他走了会儿神便开始翻手机:情报商几小时前已经把他需要的文件打包发进了邮箱里。绿川点开文件,迅速浏览了一遍,认为其内容可以大致概括为:
25岁柔弱可欺的无辜社畜绿川隆一,一朝被骗,成为同事打给高利贷钱庄的欠条担保人,随后同事跑路,社畜就此背上千万债务,最终走投无路,逃无可逃,情急之下冲动反击,枪杀了钱庄员工。在被钱庄幕后的极道组织追杀的过程中,社畜越来越深地接触到了地下世界的黑暗,并觉醒了上辈子黄泉没渡完而遗留下的射击天赋,偶然地恰巧地一不小心地——
枪杀了极道组织的高层。一战成名。
半个月后,社畜便收到了来自黑衣组织的邀请函。
经历是编的,姓名是编的,甚至年龄也是编的,绿川迅速判断道。
他能看出这份档案里的每一个问题,但也只有他才看得出,换作其他任何人,都不会想到“绿川隆一”只是一层假皮囊。原因无他——
这样的人生实在太常见了。
被骗做担保人,最后死在钱庄的毒手下,他们的死根本不会动摇那些处在黑暗里的人们,相反还会被嘲笑一声“蠢货”,只有像“绿川隆一”那样极少数活下来的幸运儿和天才,才有可能抓住一根从黑暗垂向黑暗的蜘蛛丝。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这就是属于社会另一面的残忍。
“绿川隆一”的经历完美地诠释了这一点,因此黑暗接纳了他。
一套谎话下来,这个世界的“绿川隆一”的真实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真的假的,我是卧底?
至于另一份杉山三的档案,绿川只打开看了一眼照片便知道没必要读下去了——这个世界的杉山三还留着一头长发,乍看像个女孩。他没有见过那个男人,自然也不可能认识自己。不过,这样也好。
绿川收起手机,车也恰好停在了一家居酒屋前。
“先说好,”伊达航按下车钥匙,车前灯闪烁两下后,车门锁了起来,“我还得开车回去,不能喝酒。”
“我明天上班,也不多喝。”松田紧接着声明。
“明天我也有事,就稍微陪你们喝一点吧。”绿川用食指搔搔脸颊,不好意思地笑道。
这家居酒屋距市区偏远,店里清静,人并不多。包间在入口左拐的位置,以一扇纸门与大厅隔开。三人点了些菜,又点了两杯麒麟生啤。服务员退出去,纸门便拉上了。